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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的公司比較成熟,美國顯然擁有核心技術,可以制定標準;印度主要做子模塊開發和獨立的嵌入式軟體開發。而我們大部分做的還是應用軟體。”章遠說,“國內公司發展不起來,主要是美方對公司規模和正規化要求很嚴,國內的糙台班子根本通過不了審查,但是正規一些的大公司還不屑於做這樣的外包業務。但是從市場和人力資源來看,我們都有優勢。”

  完全是何洛不知道的世界,她有些茫然,不知道如何應對。

  “這也只是一個想法,還不確定可行性如何。”章遠說,“和印度公司相比,我們企業規模小,急功近利,產品種類單一,質量不高。集成業務火熱的時候,所有的IT企業都去做集成;企業信息化的時候,所有人都去做信息平台。不過沒辦法,我們首先要保證自身的利益和生存空間,然後才能求發展。這也是國內人力資源過剩,惡性競爭的一個循環。”

  他斜靠著椅背,手指輕叩茶几,神色淡定:“我們缺乏開拓國際市場的能力,不光是我們一家公司,很多中國公司都有這個問題。不僅僅是語言制約,更重要的是管理機制和思維方式。這也是我們希望與更多國外企業合作的原因,一步步來。或者,”他頓了頓,“也應該在適當的時候,走出去,看一看。”

  “確實,有些觀念上的事情,沒有辦法闡述,能出去看看很好。”

  “本來,我們幾家IT公司一同聯繫了去西雅圖的商務考察,就是今年春天。”章遠的手指停止了動作,“但是,因為非典取消了。”

  “哦,機會肯定還會有。”何洛撥弄著CD盒子,似乎聽到他悵悵舒一口氣,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如果那次旅程沒有取消……她不敢多想。有的事情錯過了,並沒有斡旋的機會。

  這一刻相對無言,何洛低下頭,讀著CD盒子上的歌名,章遠想問她些什麼,又怕她下一刻起身就離開,從此再不回頭。

  “我讓他們放來聽聽吧。”章遠拿過碟片,和茶香一

  8、兩個冬天·二 …

  同氤氳開來的,還有一首首流淌的樂聲。“加州很好吧,”他問,“四季溫暖的陽光海岸。”

  “我還真沒怎麼玩兒,抽不開身。我夏天通過了博士資格考試,以後不用選很多課了,但又要一直關在實驗室里。”

  “你們現在做什麼?克隆麼?”

  “一百個裡面九十九個人會這麼問。”何洛笑,“也算吧,但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什麼多莉羊之類的。我們主要還是做基因的表達與控制,還有一些疾病基因的功能性研究和疫苗開發,所以很多人畢業之後去了藥廠。”

  “完全聽不懂,天書……”章遠聽了何洛的描述,笑,“上帝之手麼,創造生物。”

  “哪兒啊。常常盯著顯微鏡,做實驗到後半夜。我大四有一次連續三天一共睡了八個小時,估計下半年確定導師後,這樣的日子也是家常便飯。”

  “大四?什麼時候?”章遠蹙眉。

  “拿到offer之後。那時我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東西不知道,都說國外學生動手能力很強,我很擔心自己到美國之後丟人,所以跟著研究生做了很多實驗。”

  “沒有聽你提起過。”

  她笑得勉強:“我也很少和別人說起這些,有點辛苦,挺挺就過來了。”

  “你向來報喜不報憂的。”章遠清楚何洛的脾氣,“從來也不示弱。如果你說有點辛苦,那麼一定是非常辛苦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如意,和很多人比起來,我的路算是一帆風順,所以現在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她淡淡地笑著,一縷額發垂下來,艱難的日子就化解在溫暖的笑容里。

  章遠說:“雲微現在怎麼樣了?我是說她的個人問題,一直沒好意思問,顯得我很八卦。”

  “似乎沒什麼動靜。她說打算有點積蓄,就回來工作,方便照顧外婆。”

  “靠她一個人還是有些辛苦。她和許賀揚,再沒有可能了麼?”

  “許同學離得那麼遠,能幫上什麼?而且,就像你當時說的,兩年後,可能什麼都變了。”

  “我說的麼?”

  “是。”

  “真的,什麼都變了麼?”

  “真的。”

  “是麼……”章遠強自笑笑,“估計過兩年頭髮都要大把大把的掉了。”他坐在燈影里,稜角分明的臉半明半暗。已經不是讓何洛心動不已的男孩子了,她沒有絲毫傷痛,只是理不清頭緒。胸腔里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似乎它憑空消失了,血脈經絡被打了死結,滿脹著說不出的情緒。

  “你也注意身體。”她說,“咱們走吧。回頭我們那邊中國社區有活動,我問問看在軟體公司工作的中國人,幫你們搭搭橋。”

  似乎結束了一場學術論壇。我們之間的話題,僅剩如此吧。

  章遠黯然。你有什麼憑藉

  8、兩個冬天·二 …

  去爭取她?她那些畢業前辛苦著的日子,自己在哪裡,竟然毫不知情;那些即將來到的拼搏和挑戰,你又能在何處,是否能和她一起面對?他似乎可以想見,疲累的她走出實驗室,有人開著車接她回家,在她熟睡時素淨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終究,是自己給不了的貼身關懷。

  “我送你吧。”他說。

  “不用了,你剛剛不也說就回家幾天,多和家人聚聚吧。”何洛看表,“現在還早,我打車回去就好。”

  “好吧……”章遠拍拍口袋,“你先走吧,我抽只煙。”

  不想眼睜睜看她離開,再次驗證自己的無能為力。

  章遠轉身走回店裡坐下,定定地看著一桌五子棋的殘局,不知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暑假。

  本來說把CD送給何洛,她忘記拿,還在悠悠唱著。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手機響起,康滿星氣急敗壞地喊著:“老大,您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我都要撐不住了。大老闆說我們爭取客戶不夠積極,都要怒發沖天了。”

  “怒髮衝冠吧。”

  “冠?你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請假,我們這邊就急得什麼冠都被衝掉了!只能沖天了。”

  “我明早趕回去。”

  “不是我催……你這麼匆忙回家……不是家裡人……”

  “都好,是我瞎緊張了。”章遠交待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捉起手邊的茶,已經冷了,苦澀難言。

  何洛回家吃晚飯。何爸蹙眉:“和同學去哪裡了,身上還有煙味兒。”

  “不是我們,是旁邊那桌。”

  “洛洛,來,幫幫忙。”何媽把女兒叫到廚房,小聲問,“看到誰了?”目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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