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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宜做了三件,謝安一件,謝暨一件,還有一件,想送給沈驍。
她還不知道沈驍已經離開了崑山,現在不知身在何處。
臨走時,謝暨抱了抱她的肩,笑著囑咐她多吃多睡少想事,晚上睡覺不要著涼。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正色說一句,「嫂子,我要是能回來,一定會聽你的,好好讀書。」
琬宜許久沒有哭了,但這一瞬,還是淚如雨下。
謝暨離開,背影挺拔,像座山,像謝安。
見到謝暨的時候,謝安正準備到城牆去,看見謝暨,謝安並沒多驚訝。眸色沉沉,只過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說一句,「好樣的。」
謝暨盯著他看,只半月而已,但卻快要認不出他了。簡直天差地別。
謝安沒在意他的目光,頓一下,聲音放輕柔一點,又問,「你嫂子好不好?」
謝暨點頭,終於回過神,想起琬宜交代的事,飛快把信紙從包裹里中掏出來遞給他,「哥,嫂子寫給你的。衣裳也是做給你的,嫂子說,希望你穿在裡面。」
謝安手指蜷縮一下,有一瞬間的僵直。
他很想笑,但又好像忘了該怎麼笑,呆立半晌,最後只是靜靜接過來,拆開看。
琬宜怕耽誤他的時間,只寫很短,寥寥數語,用最簡單的字,寫她這些日子的惦念。
謝安認字不多,讀起來稍微吃力,但沒求助於旁人。
琬宜在信上說,她很好,不用惦念,等他回家。孩子也很好,給她託夢,說要爹爹平安回家。
謝安擰眉,他沒讀懂,以為自己看錯了。
目光往旁邊側一側,瞧見還有一行小字。
他掃過,手一抖,本不動如山,可身體忽然間就顫的厲害。
謝暨一驚,忙扶住他,謝安舔了舔下唇,手指緊緊捏著信紙邊沿,薄脆紙張扭曲變形。
心跳如擂鼓,過去十五天,即使生死命懸一線,他也沒這麼失態過。
但這一次,不一樣。謝安能明顯感覺到,心底有什麼破土而出,本只一顆嫩芽,卻轉瞬長成參天大樹,將心塞的不留一絲縫隙,飽脹的,舒服到讓人嘆氣。
連日征戰,身體早已疲累至極,現在卻只覺得亢奮。
謝安閉著眼,牙關咬緊,喉頭沒有來一陣酸澀。腦中全是她的影子,哭著的笑著的,嗔著的鬧著的,還有個模糊輪廓,是他生命的延續,在她的腹中,模樣像極了她。
……謝暨瞧見,信上最後那四個小字,被濡濕了,成一團含糊墨點。
第66章 他啊
敵軍勇猛, 且人數眾多, 守城將士們就算再拼命, 終究寡不敵眾。
樓下城門不斷被木樁撞擊, 長梯搭了十幾架, 連續不斷有匈奴兵順著城牆爬上來,揮刀亂砍,又被紅著眼的將士們斬殺。局勢漸漸陷入危急,千鈞一髮。
謝安鎧甲已經破損, 肩上臂上數道傷痕, 他撐著劍拄在地上喘粗氣,汗混著血順著臉頰流下, 浸的細小傷口澀澀發疼。戰鼓又一次被敲響,他抬眸, 城下黑壓壓匈奴兵又發起一輪猛攻,馬蹄盪起層疊塵土, 幾乎遮雲蔽日。
旁邊副尉焦急喊他名字,「校尉, 咱們快抵擋不住了!」
謝安喉結滾動, 眼睛盯在下方, 數不清的馬匹與匈奴兵如同群蟻, 涌動似是沒有盡頭。庫恩浴血奮戰, 駕馬沖在最前方, 戴著高高帽子, 上面紅纓如同鮮血染就, 亮的刺目。
欲擒賊,先擒王。
謝安閉一下眼,再睜開時近乎狠辣,他把手中長劍扔在一旁,伸手向一邊副尉,低吼,「弓!」
副尉不敢耽擱,拽過最近的弓箭手,扯下他手中武器,連同背後僅剩兩支羽箭一同遞給謝安。
謝安用拇指拉住弓弦,用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眼底血紅一片,晃動著瞄準庫恩,因為沒來得及佩戴拇指環,細弦割入手指,皮肉綻開。
來不及耽誤,謝安鬆手,箭離弦而出,直衝庫恩面門而去。他雙眼瞪大,最後關頭俯身往下,堪堪躲過,羽箭帶著呼嘯風聲擦過他肩側,直直射進後方騎兵眉心。
一箭未中,謝安抿唇,抬腳踏上二級台階,拉滿弦瞄準第二箭。
台階不矮,他這樣位置,視野確實開闊不少,但整個上身暴露在外,沒有盾牌擋護,簡直就是活靶子。城牆之下已有不少弓箭手準備好,和他一樣,蓄勢待發。
庫恩就要進入視線盲區,一切快要來不及。
副將被他動作驚到,急忙去攔,大聲吼道,「校尉,萬萬不可!」
謝安充耳未聞,下巴繃緊,眼睛死死鎖住庫恩,臂上肌肉因為用力而顫抖。庫恩也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看他,就這一個晃神瞬間,謝安鬆開手指,羽箭破孔而出。
庫恩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箭飛快,幾乎瞬間插.入他肚腹,穿透而過。
主將落馬,匈奴軍隊爆發出慌亂,本高昂士氣頃刻灰飛煙滅,陣腳大亂。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三支羽箭從城下襲來,直衝謝安而去,以雷霆萬鈞之勢,來不及躲避。
副將大吼著要推開謝安,但為時已晚。
一支箭射偏,釘入城牆之中,一支箭擦過他眼角,往後消失不見,最後一支,沒入胸前。
謝安被衝力掀翻在地,骨骼撞擊堅硬地面的聲音巨大,讓人膽寒。
喉中一陣腥甜,他咳兩聲,有血從嘴角流出。副將跪伏在他身邊,鋼鐵漢子,此刻淚如雨下,沙啞喚他,「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