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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安咬緊牙,罵,「你他娘的死哪裡去了。」

  謝暨還沒開口,又聽他說,「看好你嫂子。」

  話音落,謝安便就跳下車,面門撲來一陣涼風,他抬臂,紅著眼抬劍擋上劈下來的刀。

  鐵器互相狠狠磨蹭而過,似乎能聽見火花爆裂的聲音。劍身輕薄,抵不過沉重砍刀,漸漸失去優勢,謝安眯眼,狠狠抬腿,用膝蓋頂中對面人下腹,又打落他手中武器,改為肉搏。

  山匪體型龐大,力大如牛,鬥爭說不上輕鬆,有官兵下馬加入,周圍廝殺聲慘烈。謝安殺紅了眼,逮住時機以手成刀砍向那人後頸,用盡全力,那一瞬似乎能聽見骨骼碎裂之聲。

  他得了空,急忙瞟向馬車,見謝暨也與一匪徒爭鬥,怒目圓睜,抬步就欲衝過去。剛邁一步,卻被人扯住手臂,謝安後背一緊,反手劈過去,被攔在半空。

  沈驍沒與他多言,只把右手長刀遞給他,轉身便走,左手提劍,劍尖滴血。

  做的是最含戾氣的事,但眼中卻平靜無波,沒半分兇惡氣。陽光下,瞳仁泛著淺淺褐色,清俊面容,帶些冷冽,某個角度看,像極了他的琬琬。

  謝安沒心思去想這些,拎著刀回去,與謝暨共同擊退纏鬥的匪徒。

  不斷有人衝過來,不知不覺間,兩人都已離馬車數丈之遠。

  短短一段路,沒過多久便就浸滿鮮血。烈日當頭,鼻尖味道讓人喉頭翻湧著難受。琬宜抱著阿黃縮在車廂角落,聽外面激烈打鬥,嘴唇顫著,眼中卻沒有淚滑下來。

  她緩慢將下巴抵在阿黃額頭,閉眼輕聲問它,「你說,謝安會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阿黃仰頭,輕輕用舌尖舔她鼻尖,琬宜哽咽,「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只剩下他了啊。」

  身下被褥柔軟,可琬宜卻只覺得寒冷無助。她很想撩開車簾看看謝安怎麼樣了,卻又不敢,怕惹他分心,心中驚懼,比那日差點被馬踩踏而過更甚。

  過不知多久,外面廝殺聲終於漸漸停止。遍地殘骸,不只有匪徒,零星散落,一把斷劍插在泥土之中。悽厲可怖。

  謝安左臉沾染血跡,肩頭布料撕裂,拄著刀在地上平復呼吸。沈驍站在他身旁,抬眸掃過地上屍體,一具具掃過去,在心中數著數目。二十四具。

  缺一個人。

  須臾間,馬車方向傳來動靜,有人揮鞭趕車,車軲轆壓在不平的道路上,顛簸非常。

  琬宜蜷縮在地上,怕那人知道自己在車裡,捂緊唇不敢喘氣。眼中疼到乾澀,她眨眼,還是沒有淚。阿黃與她在一起,頭埋在她肩窩,安靜乖巧,鼻尖濕潤貼著她皮膚。

  車門口,匪頭拼死揮鞭,兩匹馬吃痛,用盡全力往前沖。

  謝安猛地抬頭看過去,見著絕塵車影,心尖狠狠一顫。他身形晃動一下,喉嚨溢出一聲低吼,不顧肩上刀傷,慌忙推開旁邊擋路士兵,奪一匹戰馬飛馳去追。

  烈風吹在臉上刀割般疼痛,他顧不上,咬緊牙根,右手伸到背後去拿弓箭。

  兩人都在飛速前進,瞄準不是件容易的事。謝安眼睛緊緊鎖在匪頭臉上,面色晦暗像是要食人,唇已經被咬出血跡,他克制自己顫抖的手,抬臂拉開弓箭。

  不敢耽擱,迅疾射出一發,又到身後去摸另一支箭。危險的還有兩匹飛馳黑馬。

  匪頭被飛來羽箭穿透脖頸,只在唇間發出一聲破碎哀嚎,滾落到地上,被車輪狠狠踐踏而過。

  謝安的第二發還沒射出,就聽旁邊又傳來「嗖」「嗖」兩聲,下一瞬,兩匹黑馬前腿跪地,悽厲嘶鳴倒下。車又往前滑行一段距離,堪堪挺穩。萬幸,沒有翻倒在地。

  百步外的白楊樹上,沈驍站在樹杈之間,手還保持著那個觸弦的姿勢。衣擺被風吹起,嘴唇繃直,左臉頰上有未乾血痕。

  謝安沒顧得上回頭去看,他從奔馳馬上跳下,瘋了一樣撲到車前,拉開車門,正對上琬宜空洞的眼。她面無血色,頭上釵環零落,看著門被打開,第一反應是瑟縮,然後才注意到是他。

  謝安閉一下眼,心疼的在滴血,他緩一下呼吸,過去抱她出來,讓她在自己懷裡,輕輕用唇去觸碰她臉頰。只是啄吻,安撫的,帶著愧疚自責。

  琬宜終於緩回神,乖順窩在他懷裡,漂亮眼睛盯著他下頷,手指碰上沾染的污濁。她指尖顫了下,聲音抖的不像話,「謝安,你的嗎?」

  謝安搖頭,用手覆上她眼睛,不讓她看見肩頭傷口。他咬著她下唇,輕哼一聲,「怎麼可能,你男人天下無敵。」

  琬宜沒說話,過一會,謝安便就察覺到手心濕意。他喉結動一下,沒移開手掌,只是低頭,吻她更深,輕輕哄勸,「琬琬別怕,沒事了。」

  琬宜哭的更厲害,咸澀淚水順著腮流向兩人交合唇間,她喃喃,「我以為……」

  謝安不讓她繼續說,鼻尖貼著鼻尖,「以為我死了?」他笑罵,「怎麼就娶了你這個敗家媳婦。先是惡意揣測你哥,現在又開始胡思亂想你男人……」

  琬宜咬著唇,下唇充血,總算有一點紅潤。謝安移開擋著她眼睛的手,用拇指去揉搓她唇角,「你看看,爺是不是還活著。放心吧,這輩子不讓你做寡婦。」他手指上滑,又觸一觸她額頭,低語,「捨不得比你先走,再難也得挺著不是?家裡還有個哭哼哼的廢物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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