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荀真知道爺爺與父親恪守祖訓,一心為國,但沒想到最後關頭既然願意犧牲他們也要為華國的大局著想,這一刻她不知道讚揚父輩的高風亮節還是怨恨他們竟不顧子孫後代的自私。

  兩人一個帶著血與淚訴說著當年事一個安靜地聽著,均是在發泄著那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悲慟。

  半晌後,荀真用帕子抹去淚水,方才記起上前扶起周思成,“周將軍,趕緊起來,荀真受不起的。”

  “小姐當然受得起,還叫我什麼周將軍?直接喚我的名字好了,當年若不是老元帥收留,我可能豈今還在討飯呢?”周思成看她哭得雙眼通紅,忙收住淚,自我調侃了一句。

  “那怎麼行?”荀真道,怪不得她對他有印象。

  “若小姐不嫌棄,就喚一聲周叔吧,記得當年小姐出世的時候,將軍可是高興壞了,他常說要生一個像你娘一樣貞靜賢淑的女兒……只可惜將軍沒能看到小姐長大成人……”周思成的聲音有些許的哽咽。

  荀真那本來已強按捺下去的心傷,隨著他的話竟又隱隱做痛起來。

  站在外面廊下的宇文泓回頭看了眼殿裡的情形,輕嘆一聲,轉頭看向嚴翰,“太傅,看來荀家要比我宇文家更得人心。”

  嚴翰輕撫了撫修得頗為整齊美觀的鬍鬚,“荀家的先祖隨著宇文家打下這華國的江山,所以才會是華國的第一將軍世家啊,傳承近百年,又怎麼會不成為這些糙莽軍人眼中神一般的存在?傳說早已深入人心,陛下當年之所以絕決地處置荀家,怕是也與之相關。”

  “太傅所言即是。”宇文泓交錯在身後的手伸進袖子裡輕撫了一下那朵紫色絹花,修長的手指在花瓣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肌膚摸起來似乎也是這種感覺。“好在當年只有一小部分人不遵荀方的密令留在帝京,千方百計查到荀英的下落,私下去攔截荀英的囚車。只可惜這麼些年來我們始終找不到荀英的下落。”

  這確實是憾事。

  嚴翰道:“殿下何須懊惱?一時半會兒殿下還沒登基,荀家還沒能翻案,荀英的作用並不會比荀真大。這麼多年過去了,荀英是什麼品性我們可是一點也不了解,遠不如荀真,許尚工對她悉心栽培還是頗見成效的。”

  宇文泓目光深遠地望向那藍天白雲,太傅的話只能當安慰聽,荀家長子又怎麼會沒用?他的震懾能力遠非荀真可比,起碼能重振祖上的威風,而荀真,始終只是一介女兒身,再好也只能困在這高高的宮牆裡面。

  “太傅此言差矣,就算荀英是一塊爛泥,孤也要把他扶上牆。”宇文泓的眼裡閃著強勢的光芒,他才不在乎荀英是什麼樣的人,只要能找到人就好。

  而正殿裡的荀真此時雖然止住淚水,但聽到周思成問及母親、姑姑、哥哥的行蹤時,不禁又想垂淚了,“自我入宮為宮女後,就不曾得到他們的消息,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小姐也不知?”

  周思成的臉色頓如土灰,當年他不願遵守元帥的密令,不肯就此出帝京,想要守住荀家遺孤,誰知他家中那個婆娘卻暗算他,在他的飯食里下了軟筋散,然後帶著他與孩子急速地按旨意去赴任,為此他最終把那個婆娘給休了,最後再怎麼查也查不出荀家後人的下落。

  荀真又搖了搖頭,用帕子輕抹了抹淚水,長長地嘆息一聲。

  “小姐莫要擔心,無論如何一定能查到夫人、蘭小姐與少爺的下落。”周思成安慰道,看著這小姑娘垂淚,他的心更是如放在火上煎熬一般,若是少爺也如小姐般安然出現那該多好,就是拼死也要重振華國第一將軍世家的威望。

  這是荀真內心深處最大的希望,抽了抽鼻子,轉移了話題,“周叔這次是要帶兵出征嗎?”北疆戰事告急,她也曾聽聞過。

  周思成點點頭,“那群王八羔子在北疆連吃了八場敗仗,把當年我們荀家軍拼死拼活收復的幽雲十六州也被其奪去三分之二,這才不計較召我回朝,皇帝老兒親自下聖旨調我入京拜為征北大將軍,點兵三十萬十日後即出征。”

  這是極機密的軍情,很多朝臣要到明日才會知曉,但此時他對荀真卻是隨口道出。

  荀真聽到周思成直接叫皇帝老兒的話,不禁有些為他擔心又覺得這話聽來解氣,不過仍免不了提醒道:“周叔,這裡畢竟是天子皇城,有些話不當說的還是避忌一些為好,莫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再說周叔突然回帝京受重用,那些非你所練的兵要讓他們聽你的號令,還須花些功夫,爺爺常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周思成有些詫異地看著荀真,他一直都把她當成小女娃來看待,這小女娃原來也是極有謀略的,不禁欣慰地點點頭,“小姐果然長大了,若是……”本想說若是男兒那該多好,想到荀英,眼眸一暗,沒把話再說下去,隨即慡朗一笑。

  “小姐的擔心倒也是極有道理。不過此時這裡是東宮,太子不會拿這條來治我不敬之罪,至於那些兵更不用操心,荀家軍昔日留下的火種還在,這是皇帝老兒與柳相想要清洗也洗不去的,況且你周叔也不是沒本事的人。”

  荀真看著周思成眼中閃過的精光,瞬間即明白宇文泓在玩什麼把戲?小臉上頓時倒有些陰晴不定。

  外頭的宇文泓看見他們談得差不多了,這才再度踏入大殿,命孫大通擺膳,要留周思成用膳。

  而莊翠娥眼看都要午時了,她們也得回尚工局向許悠覆命,不禁有些焦急地拉了拉荀真的衣袖。

  荀真這才帶著幾分不情願向宇文泓告退,然後又向周思成告別,今日聽了這一席話讓她感慨良多。

  周思成的眼裡有著不舍與難過,若放在以前,荀真何須如此卑微?

  宇文泓擺手讓荀真離去,但是接觸到荀真臨離去前的目光,他頓時一凜,那目光中有著探究也有著一抹瞭然。

  隨即,他微微一笑,眉眼輕挑。

  她也不遑多讓地嘴角一勾,然後一轉身,翩然離去,如一隻蝶兒般飛出了東宮。

  第三十九章 所謂朋友

  有些問題荀真要好好想想,謀定而後動,出了東宮有好長一段距離了,方才記起自己捏在手上的一方早已濕透的錦帕,忙想要折回去還給宇文泓,但轉念一想又停下腳步。

  “掌制大人?”莊翠娥不明就裡地喚了一聲。

  “沒什麼,對了,莊姨,今兒個我們在東宮裡的事情,你別說出去,就連尚工大人也不能透露。”荀真無比鄭重地吩咐了一句。

  莊翠娥從未見過這般形狀的荀真,遂一臉正色道:“掌制大人把莊翠娥當成什麼人?又怎會隨便亂說話來詆毀掌制大人的名聲?”

  荀真眨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莊姨,我不是懷疑你,只是這些話傳出去於你於我都不是好事。”

  “屬下明白的。”莊翠娥在內心裡還是頗為心疼眼前這個命運多舛的少女。

  臨近尚工局的一個轉角,現在是秋末,樹上的葉兒都快掉光了,荀真經過的時候,突然那落葉紛紛掉落灑到她的頭上,不禁有些惱地抬頭看去,上面躺著一個錦衣少年正對著她笑,定睛瞧了瞧,除了宇文淳之外還會有誰?

  “想什麼這麼入神呢?連本宮在這顆光杆子樹上也沒看到?”宇文淳跳下來笑道。

  荀真忙行禮,“原來是七殿下,真的嚇死奴婢了,殿下這會兒怎麼在這兒?”

  宇文淳連莊翠娥瞧也沒瞧一眼,一副她沒良心的樣子,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拋給她,“這裡面的藥丸對於醉酒很是管用。”難為他記掛著她昨夜醉酒,今兒個起來想必會頭疼,一大早巴巴地送過來,誰知卻沒見到她的人影,遣人去問方才知道她奉命到東宮去了,在此等候多時才見到她的人影。

  荀真嚇了一跳,忙伸手接住,心裡頗有幾分感動,“七殿下還記掛著啊?昨兒奴婢是不是喝得很醉,怕是出醜了?”

  “你何止是出醜?還吐了本宮一身?”宇文淳開著玩笑,湊上去欲伸手捏一捏她那俏挺的鼻樑,近前方看到她的眼睛紅腫,嫣紅的嘴唇同樣也是紅彤彤的,收起玩笑的態度,不禁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瞧著。

  “哪有?殿下莫詆毀……啊……”原本正在辯駁的荀真登時嚇了一跳,這人怎麼像宇文泓那個登徒子一般動手動腳的?急忙後退兩步離他遠點,一臉戒備地道:“七殿下,你這是幹什麼?”

  “聽說你一大早就到東宮去了,可是太子欺負你了?”宇文淳俊帥的臉上沒有了剛剛的閒適,眼底泛著一層薄怒。

  荀真聞言,腦海里早已是轉了數道彎,忙搖頭,“沒的事,七殿下可別亂說。”不能讓宇文氏兄弟因為她起紛爭,若皇帝知曉了最後慘死的一定是她。

  “你可別瞞我,不然你的眼睛與嘴唇怎麼都紅腫起來?”宇文淳孤疑地道,突然想到莫非是那個以往脾氣暴躁,近年來偏又一臉高深莫測,狀似手足情深的太子輕薄了她?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心裡又痛又怒,哪裡還有平日裡冷眼看紅塵的姿態?表情極其嚴肅地道:“你別怕,本宮這就去東宮找太子理論,絕不讓他隨便占你便宜。”

  荀真看到宇文淳一直頗為陽光的神色陰沉下來,聽到他打了個響指,藏在一旁的太監急忙現身,苟公公更是慌亂地整著拂塵,眼看他抬腳似要往東宮而去,趕緊攔著,“真沒有的事,七殿下,我每回喝醉酒,第二天都會這樣的,你若不信,莊女史與我一道去東宮的,她可以做證。”眼波流轉看向一旁的莊翠娥。

  莊翠娥立刻會意,不再作壁上觀,上前施禮道:“七殿下,奴婢可以作證,掌制大人沒有說謊。”

  宇文淳仍是半信半疑地一把拉著荀真的手臂走遠幾步,“真的?荀真,你若被人欺負,可不許瞞騙本宮?”

  “真的。”荀真一臉的保證。

  兩人四目相對,半晌後,宇文淳方才放開她的手臂,狀似放心地道:“沒有就好。”他的心裡仍是將信將疑。

  他們站在這兒說話似乎太明顯了,荀真有些許的不安,朝宇文淳笑道:“七殿下,都午時了,殿下肯定還沒用膳吧?奴婢可是餓了,今兒個一早聽了太子殿下不少吩咐,這就不留殿下。”想了想,“七殿下,下回別再突然蹦出來嚇唬人,奴婢的心血少不經嚇的。”言下之意就是讓他以後別再這樣來找她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