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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真的臉色既尷尬又羞怒,她只是出於自保而已,要說不對的人是他不是她,手不自主地指了指偏殿的窗戶,“剛剛……不知從哪闖進來的貓兒抓傷了……太子殿下……我要去抓時……它跳窗走了……”話說得結結巴巴的。

  宇文泓原本的好心情突然一窒,她還真不留餘力地想要撇清與他的關係,這種錯漏百出的謊話都編得出來,眼眸一沉,“周將軍還在等著,走吧。”率先邁開步伐。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孫大通也不好戳破荀真,偏殿的窗戶今兒個都是關著的,忍不住調侃道:“殿下,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抓貓……”話還沒說完,引來太子殿下冷冷地一瞥,頓時忙住嘴。

  跟在後面的荀真忍不住嘀咕一句,“那是他活該,自找的,沒戳幾個血窟窿還是便宜了他……”

  前面的男人似乎聽到她的嘀咕聲似的,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忙噤聲,忍不住在心裡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當然這個話不能說,說了要掉腦袋的。

  自打那國字臉的冷麵將軍與當朝從一品大員太子太傅嚴翰到來,孫大通急忙去稟報之後,莊翠娥就沒敢再坐下,垂著手恭敬地站在一旁,當然目光忍不住打量起那似乎沒怎麼見過的冷麵將軍。

  嚴翰親自把茶碗奉在周思成的面前,“周將軍難得回來帝京一趟,這可是今年帝京最新盛產的茶,將軍品品?”

  周思成冷哼一聲,摸了摸下巴的胡拉喳子,“老子是粗人,不懂你們這些文人的玩藝,也品不出這碗茶是好還是壞?嚴太傅,你有話就快說,有屁就快放,到底太子宣我來東宮有何貴幹?”

  哼,一群王八羔子,若不是荀老元帥臨死前下死命令地約束他們,這帝京早就翻了天了,皇帝老兒的皇位還能坐得那麼穩?有事用得著就萬分禮遇,用不上就鍘刀伺候,若不是念著荀老元帥保家衛國的思想,他周思成早就撂下擔子不幹了,回家耕田去。

  “周將軍稍安勿躁,太子殿下也是景仰將軍久矣,要不然哪會一得知將軍回京入宮,就即刻請將軍前來一敘。”嚴翰永遠是這麼副好脾氣,並不因周思成說話難聽而動怒。

  “景仰?”周思成琢磨著這句話,頗有點嘲諷,回想有關當朝太子的傳聞,似乎沒有多少,低調得很,與朝臣相處也和睦,不過沒聽說與誰過往甚密。東宮將及冠,天子仍壯年,確實尷尬,能不能熬得過登上皇位,現在誰也不知曉?“老子是粗人,哪值得太子殿下景仰?嚴太傅說笑了。”

  看來東宮也不如傳聞中那般低調,不過他無心也無意捲入這種紛爭裡頭,會應糊塗天子的召令再度入京,也是為了荀老元帥的理想,與忠於皇室那是兩碼事。

  “周將軍……”嚴翰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外頭有人笑道:“周將軍,太傅沒有說錯,孤曾聽聞太傅說過將軍當年在北疆的戰役上,憑一人之力在萬軍之中斬殺胡國大將的事跡,當時就說過,若有朝一日,孤必定要親自見見周將軍,只是這一等就等了好多年。”

  周思成聞言,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從容邁步進來,看那服飾應是太子宇文泓無疑,放肆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面容,高庭寬額,沉穩大氣,東宮果然生得好面貌,對於他的打量,對方既不氣也不惱,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半晌後,方才學那嚴翰般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宇文泓此時相當的和氣,上前親自扶直周思成,溫和地道:“周將軍一路進京辛苦了,孤今兒個得知將軍進宮面聖,這才藉機與將軍一敘。”隻字不提周思成因為出身荀家軍,荀家當年出事後,他雖不被治罪,但也被擠派到一個小地方去任參將,這一去就是七載。

  後面跟進來的荀真看到那麼和氣的太子殿下,哪有在她面前的惡劣又討人嫌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了幾句。

  周思成對於太子的熱情,反應卻是不冷不淡的,微一動就與宇文泓拉開距離,“臣是華國的臣子,豈能不遵聖旨?再說太子殿下聽來的典故,功勞卻不是臣一個人的,沒有荀老元帥的指揮得當,沒有荀將軍的身先士卒,沒有我荀家軍的英勇頑強,也就更沒有臣的這典故了。”

  這話帶著怨氣,帶著對宇文皇室忠jian不分的指責,也就只有周思成敢這麼說。

  嚴翰鎮定如斯地站在一旁,若把周思成想像成莽漢,那就錯了,若不是北疆的戰事告急,以柳相為主的大臣是不會同意重新起用周思成,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地方,他的目光與宇文泓的目光一交錯,都彼此心知肚明。

  宇文泓知道要讓這個血性漢子歸附自己並不容易,政權與軍權這兩樣他是一樣都不能放棄的,父皇現在還頗為信任他,可是隨著他年紀的增長,若是有人再加以挑撥,東宮就會是父皇的一塊心病。“周將軍的意思孤明白,可這也不能抹殺將軍的英勇……”

  這麼多年來,這是荀真第一次在宮廷里聽到有人為她荀家說一句公道話,此時她的眼裡已經噙滿淚水,猛然抬頭看向那國字臉的周思成,這人她似乎見過,他是爺爺與爹爹的部下?

  “殿下不明白,華國任何人都可能叛國投敵,惟有荀家不可能。”這話在周思成的胸口賭了很多年,剛剛面見天子的時候只能拼命忍著沒有說出來,這一方國土是荀家軍出生入死保下來的,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胡狗再度侵犯國界。

  可是當宇文泓再度提起他那些所謂的英勇事跡之時,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父債子償,起碼出一口氣也好,所以才當著宇文泓這儲君的面說了這麼一番話,他也不怕這話會傳出去,這裡是東宮,一進來看東宮這架勢,太子治下應極嚴,傳不傳出去也只是他宇文泓一句話而已。

  荀家的將領對於荀家的忠誠其實非但沒令宇文泓反感,此時對他而言周思成這態度是好事,畢竟他手裡還握有荀家遺孤這張王牌,聽到身後低低地暗藏不住的啜泣聲,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他的心裡忍不住嘆息一聲。

  荀真這十來年來的人生一半是幸福一半是苦澀,只為了母親的叮囑,她努力的刻意的不去記起荀家當年的案子,可是現在有人當著這不可一世的太子的面前為她的親人仗義執言,又怎能不令她落淚?

  宇文泓微一側身看著荀真,周思成的目光就直直落在荀真的身上。

  “哎,你一個小丫頭你哭什麼?”周思成的耳力相當好,荀真那已經刻意壓下的哭聲還是傳入他的耳里,這東宮真是莫名其妙的地方,一個小宮女居然當眾落淚,可當他的目光落在荀真那張帶淚的臉上時,頓時震驚在當下,片刻後竟脫口而出,“夫人?”

  第三十八章 明白把戲

  夫人?

  這稱呼讓荀真頓時一愣,隔著雨霧看向國字臉的周思成,他喚她夫人?

  這……這是什麼稱呼啊?

  宇文泓卻是沒有漏掉周思成震驚的表情,收集的資料果然沒有錯,荀真長得像其母,此時臉上卻狀似微微不悅地輕喝,“荀真,你當東宮是什麼地方?竟然隨意哭泣?”

  這一聲輕喝把周思成飄飛到不知哪兒的思緒喚回來了,再定睛一看,這個女子只不過年方十五六歲,長得極像當年初嫁給荀將軍時的夫人,再一聽到宇文泓喚她荀真,高大威猛的虎軀竟然抖了起來,“你……你真的叫荀真嗎?是荀將軍的小女兒?”

  “家父早已辭世,難為周將軍還記得。”

  荀真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父親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記憶里已經有些模糊了,只記得有傷病在身的祖父時常會抱著她寫寫劃劃,而父親更多的是奔走在軍營與邊疆之間,從記事以來父親抱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周思成也怔住了,目光緊緊地盯著荀真看,似乎要從她的身上尋找荀易與那嬌滴滴的將軍夫人的影子。那年,蘇州書香世家的女兒一臉堅定地表示要嫁給荀將軍,而他當時也在場,同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同樣是這般的面容。

  他想了很多很多,從蘇州城外那個上香遇匪徒的少女,再到少女與冷漠少言的青年將軍一見鍾情,那些影像都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一樣,可眼前紅著眼眶的少女卻實實在在地告訴他,時光已經流轉了好久,好久。

  這樣的面容,聽到荀家的事情會不由自主的哭泣,又怎麼不會是荀家的後人?即使不去查驗那塊翡翠碧玉,他已是深信不疑。

  “太好了……太好了……荀家還有後人在世……”周思成努力控制住自己要哭出來的衝動,他還沒有忘記這裡是東宮,只是嘴裡呢喃著這幾句話。

  這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這聲喃語也讓荀真的心跟著難過起來,那淚水似要再度流下來一般,突然一方錦帕伸到她面前,看著這方帕子整齊的針腳,一眼就看得出是許尚工親手所制,猛然轉頭看去,果然是那個可惡至極的宇文泓,看到他眼裡頗有幾分無奈的表情,頓時倔強地扭頭不搭理。

  宇文泓看到她那副樣子,火氣眼看又要上升,不管不顧地把錦帕塞到她手上,給嚴翰、張大通等人使了個眼色,抬腳走出正殿,經過荀真的身邊之時,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擦擦,哭成花面貓那樣,本來就長得醜現在看來更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孤虧待了你。”

  荀真聞言,回頭瞪了一眼那道橙黃的背影,眼裡卻有著淡淡地暖意,這人說句好話要死嗎?偏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莊翠娥也識趣地不去催促荀真返回尚工局,看來太子有意要讓這冷麵將軍與荀真相談,微躬著身子與小太監一道退了出去。

  周思成看到這空曠的正殿上只有他與荀真二人,竟單膝跪下,“這麼些年,小姐過得可好?”突然單手握拳捶向地面,東宮厚實的花崗岩地面竟被他捶出一個窟窿,“當年元帥以死相逼,讓我們立下血誓必遵聖旨退出帝京,就連元帥身邊最為得力的十八鐵騎也不得逗留,全部都必須走,不走者即不遵令,永遠開除出荀家軍,並且……並且還下死命令,不許營救荀家遺孤……”說到這裡,這個剛毅高大的血性漢子也不禁淚流滿面。

  這是一段荀真沒有聽過的典故,她從來不知道在當年抄家後祖父還作了如斯安排,此刻惟有靜靜地聽著周思成的回憶。

  “當時我與眾人都不肯,怎麼也得為荀家留下繼後香燈的後人?將軍他……他卻一嚯而起,自斷一指逼我們立下血誓,只因荀家可以無後,華國不能無將……胡國的安寧只是一時的,他日若再犯,華國將無人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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