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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甲烏馬,浴血長槍。頭上的發冠不知何時丟了,三千髮絲傾瀉披散,被風拂得遮了半邊臉去。他真的宛如戰神、死神,只是並不讓人害怕,因為實在是……實在是美麗。在奪人性命之時讓人迷戀,感覺不到死亡的恐懼,這些感覺加在一起,絕對是妖孽。

  那一刻,石中玉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人執迷地愛他,而她又是多麼幸運。

  然後,他側過頭,看到她,立即提馬而至,伸出了手。

  石中玉不猶豫,立即雙手握過去,被提到馬背之上,伏在他背後。

  “抱緊。”他說。

  她很聽話,執行得一絲不苟。接著她看到銀盤和輕煙也上了馬,身前抱著左左和右右。孫福珩掩護在慕容恪的背後,而浴血的四大鐵衛分兩組護著輕煙和銀盤。

  慕容恪一馬當先,輕煙和銀盤兩組人隨後,接著是戚老夫人,戚家嫂子還有其他同逃出來的人,戚長貴斷後,一行人奔向城門而去。

  石中玉經常在城裡逛,看得出這方向是奔南城門。也就是說,他們要進山。想想也是,朝廷的兵馬未到,人數占了絕對劣勢的他們只有躲進深山,等朝廷援軍到了,兩下聯絡好,才能採取進攻之勢。

  慕容恪在打仗時自然不是用劍,而是長槍類的重型冷兵器。他縱馬狂奔,身後漸漸的聚攏起更多的騎兵……有白髮蒼蒼,血染戰袍卻仍然威武的寧山王、有文臣帶兵卻有型有款的前書呆子甘紹廉、有親衛隊的、有明鏡守軍,但手臂上縛了紅繩,顯然是反叛的甘紹廉一支、還有很多大冷天赤裸臂膀,臉上紋花,馬上無鞍的蠻人。

  這支隊伍迅速向城外沖,旁邊若竄出人來阻攔,都不合慕容恪一槍之力,直讓他殺出一條血路來。

  石中玉緊緊抱著慕容恪的腰,更加貼緊他的後背。狂奔之中,她感覺到馬兒身上散發的熱氣,還有慕容恪身上傳來的血與汗的力量,他腰背肌肉的賁起,扭動,堅硬和柔軟。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極度的害怕又極度的感到安全,似乎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緊緊相連,恨不能就這麼跟他一直跑下去,直到天涯海角,直到世界盡頭,直到死亡面前。

  而眉心的那隻蠱在激烈的跳動者,似乎要破膚而出。手下,感覺他靠近胃部的地方也一樣突突跳著,像是絕對的感應。

  前方,就是城門,大隊的明鏡守軍沒頭蒼蠅一樣的瘋狂跑動,試圖阻止慕容恪。但慕容恪卻毫不減速,像一柄利刃,直刺入那血肉之軀築成的路障。

  鮮血飛濺,石中玉甚至聽得到兵器刺入肉體的聲音。但她不怕,因為來自身前慕容恪血管里血液的沸騰讓她感覺被一個堅強的生命護衛著。

  “攔住慕容恪,退避者死!”不知誰的聲音再狂喊,“關上城門!別放慕容恪跑掉!”

  可是,攔不住。那道厚重的南城門在即將關閉的一刻被衝垮了,有如破敗的長堤之於奔騰的洪流。慕容恪帶領的人馬雖退而不亂,前後響應,左右護佑,很快就盡數退到城外。

  他們的身後,是明鏡古城,前面是連綿大山,只要到了十三蠻的地頭,就算趙知信率全部明鏡軍搜山,沒有幾個月也梳理不過來一遍。

  走出城門,意味著趙知信敗了。因為只要慕容恪緩過神來,再與朝廷大軍聯絡上,就是趙知信覆滅之時。

  “慕容恪,你且站住!”城頭上,有人嘶叫。

  眼見離開了弓箭的she程,慕容恪掉轉馬頭,向城頭望去,就見趙知信氣急敗壞的站在歪倒的“趙”字帥旗下,手中抓著一個人質、一個女人、他的女兒趙碧凡!

  他失心瘋了嗎?抓不到石中玉母子做人質,就抓了自己的女兒。一招失手,滿盤皆輸。慕容恪的甦醒,質子的逃脫,他大約沒有想到,他辛苦建立的根基,竟然毀在一個小小女子之手。

  慕容恪笑了,亂舞的長髮,身上臉上的血跡,使那殘酷的笑容驚心動魄般的惑人。他抬起手臂,指指趙知信,然後比劃了個殺頭的動作,那樣傲慢和不可一世!

  趙碧凡沒有站在敵對的那方時,他尚且不在意她,何況她現在是他的敵人!傷害過他,欺騙過他,並試圖控制他的敵人!

  “慕容恪,你身上有她養的蠱!她若死,你也活不成!”趙知信大聲叫道,不愧是有武功的,離得那麼遠,也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不知道,那蠱已經無法形成威脅,但是,他真的下得手,殺她的女兒嗎?

  石中玉很想知道,可慕容恪卻掉轉馬頭。

  第五十三章解蠱(下)

  趙知信氣瘋了,他想不到慕容恪竟然如此輕視他。同時他也知道,再不能利用慕容恪。既然如此,他就要殺掉慕容恪。因為他面對朝廷的兵馬已經很吃力,慕容恪不死,他永無寧日!

  一咬牙,他一刀刺入親生女兒的後心!

  趙碧凡還以為趙知信是拿她嚇唬慕容恪,慕容恪頭也不回的走掉,已經令她傷心欲絕,但親生父親的狠毒卻讓她清醒的絕望和痛恨。

  原來,她只是個笑話。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自己才是棋子,而且是沒有人在意的。

  她身子向前踉蹌幾步,跌下了城樓,曾經多麼榮耀的裕王側妃,結果死得無人愛惜。對於她來說,被心愛的人唾棄,被最親的親人殺死,這是最慘的結局了吧。

  趙知信呆了,恨得目眥欲裂!為什麼沒有效果?難道慕容恪的蠱解了?他白殺了女兒,卻不能傷慕容恪分毫嗎?為什麼?為什麼?

  憤恨中他一揮手,一名江湖打扮的弓箭手出現在城樓上。

  而此時,石中玉從馬背上轉身,也看到了這一幕。趙碧凡害人無數,到頭來如此死法,她心裡又是暢快,又是悵然。害人者終究害己,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只是害人者害人時,永遠不會記得。

  她向趙碧凡投下最後的目光,然而眼角餘光卻發現有一線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向她襲來。

  “神箭張大闖!”她聽到孫福珩驚恐地喊。

  原來,趙知信不只要慕容恪死,還有她!於是不惜重金請來那位有名的箭手,就算遠在普通弓箭的she程之外,那人也可致她於死地!

  孫福珩想救她,四大鐵衛想救她,長德想救她,所有人都想救她,可所有人都來不及、夠不到。只在慕容恪,他只要轉過身,就能以身為盾,把她從閻王殿門前拉回來。

  之前他回憶起了過去,卻沒有想起她。可儘管如此,保護她幾乎成了他血液里、骨髓中的本能。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竟然反手把她抓到身前,自己卻再沒時間躲開!

  噗的一聲,鐵箭穿透血肉的聲音,近在石中玉的耳邊,繼而疼痛在她的眉心展開。她姿態狼狽,雙肘撐在慕容恪的大腿上,額頭頂在他的胃部。

  她感覺到了猛擊,差點把她從慕容恪身上推開。可她抓緊他,抬頭。

  一隻鐵箭就在她眼前,是從慕容恪身後而來,穿透他和身體,箭尖從胸前頂出,又非常湊巧的刺破她的額頭。

  她嚇傻了,忘記了疼,忘記了反應,忘記了一切。然後,在眾人的驚吼聲中,他們互相緊緊抓著,從馬上墜地。

  在電光火石之間,在眾人撲過來之前,石中玉看到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粉紅色小蟲順著箭尖上流出的血掉在地上,瞬間乾枯死去。而在她的眉心,也有什麼順著血珠而出,跌落於地。

  蠱,解了!這害人的蠱,終於雙雙歸於泥土!

  她費盡心機想解卻一直不成的神秘蠱蟲,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解了!

  她瞬間就明白了,它們不是要用利器剜出,而是要生死關頭的心心相印,彼此感應,而是要在危急時刻為對方犧牲,而是兩人的血在幾乎同一時間交融!

  她的臉像是被一隻手在扭著。她知道她在變幻容貌,回到從前。

  她看嚮慕容恪,正對上他純粹邪惡,但此時卻柔情似水的眼睛。

  “小玉。”他伸手撫著她的臉,“我記得你。”

  事實上,他從沒有忘記。只是放在心底最黑暗的深處,只是埋葬在最無人知道的地方,疼痛到不可觸摸。這時候,有如一道光,突然就照亮了一切。

  “殿下!”她慘叫一聲,使勁抱住慢慢合上眼睛的慕容恪。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如果是這樣的結局,她寧願那個蠱永遠解不了。他們可以重新開始,而不是像這樣結束。

  “閃開閃開,人都給我閃開!”不知從哪裡,有個熟悉的聲音叫道,把圍過來的眾人推到一邊,然後又拉石中玉的衣服。

  “丫頭,你這樣抱著他,他憋也被你憋死了。”那人嬉皮笑臉地說。

  石中玉淚眼模糊,但還是一下就認出來人,“以德道長,怎麼是你?”

  “可不就是我!”以德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我躲進深山裡還被這邊的事驚動,真是好命!”

  “快救他!你快救他!”愣了一下後,石中玉改為拼命抓住以德,就好像他是一根稻糙。

  “我會救他的。”以德難得的正經,“我命中欠他三次,一定會還的。不過現在咱們是不是先離開這地方,難道你們想讓追兵把你們趕盡殺絕嗎?”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大家快速上馬,在寧山王的人指揮下,有序撤離,隱藏進深山之中。

  幸好之前與十三蠻早有聯絡,這時候又有山裡的山民帶路,不然山雖然不大,卻很容易迷路。當然,要真是安心想藏起來,外面的人也很難找到。

  儘管如此,山路也還是崎嶇難行,到最後,連馬兒都上不去了,都要留在山谷中一處專門新辟出的養馬地。要知道真正的山裡人是不騎馬的,所以此處選得很隱蔽,留了專門的士兵和山民看護。從整體情況上看,寧山王平時沒少幫襯,之前他主事時的民族政策肯定也很好,不然今天人家也不會拼命相救。

  而有戰爭,就有死亡,就算慕容恪勇冠三軍,萬夫莫敵,但已方人太少,所以戰士的傷亡也不算小。陣亡的兵士和山民,來不及帶回屍體,但受傷的人卻要跟著隊伍一起走,於是大隊人馬的前行速度非常緩慢。不過沒有人抱怨和多說,路儘管難走,特別陡峭狹窄的地方,但大家互相幫襯著,加上手腳並用,雖慢卻也沒有停頓。

  石中玉只是心疼和擔憂慕容恪,因為沒有馬,他就被孫福珩一直背著。他的傷是很可怕的穿透傷,從前心到後心,不是傷了胃就是傷了肺,雖然以德給他緊急止血了,但他背上那一大片紅,以及孫福珩背上被染紅的部分,也是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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