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為了小姐能在謝家迅速站住腳,何媽媽索性嫁了謝府外院的大管事謝良,那謝良雖說是謝府的管事,但卻是個鰥夫,當初娶了媳婦沒幾年,媳婦就撂下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小子,撒手走了,這謝良又是個眼界高的,尋常的丫頭僕婦也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就耽誤了幾年。

  可巧三太太一進門,他就瞧上了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原本也知道自己有點痴心妄想,但卻怎的也撩不開心思,最後索性舍臉求了三爺,謝宜岳這個人有些不通世故,沒細想嫡妻剛進門,就把人家貼身的大丫頭嫁出去,有什麼不妥,直接就和何氏說了。

  何氏心裡有氣,表面上卻並沒說什麼,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拖了一陣子,可是總拖著,也不成個事,最後何氏索性叫了本人來,主僕兩個商量著討主意。

  何媽媽聽了,不覺心裡一動,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想謝良,慣常在謝府有些臉面,自己若嫁了他,自家小姐今後辦什麼事,也更方便些,不像現在這樣,就是發落個下人,也要仔細掂量半天,吃不准那個就是不能動的炸雷。

  因此拿準了主意,就點頭應了親事,沒兩天就嫁給了謝良,何氏為這事不知道偷偷哭了幾次,但也從此更看重何媽媽,何媽媽到也是個有福的人。謝良好不容易娶了個自己瞧上眼的媳婦,本就十分歡喜,加上過了門才知道,這哪裡是個丫頭,就比那一般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那裡去。

  不說摸樣俊俏,心思活絡,就是那手上的活計,也是整個謝府頭一份的,無論房裡的陣線,還是灶台上的手藝,拿出去都挑不出來一點錯處。更兼跟著大家的小姐,竟是認了不少字,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謝良那就跟得了個活寶貝一樣,恨不得日日捧在手裡才好,男人這邊看的重了,那邊何媽媽自然也有回報,一來二去,倒是夫妻和順。

  前窩裡留下的兒子,如今也才五歲,生母去的早,這些年,身邊總少了個親近的人,雖說不短吃穿,畢竟身邊沒有個知冷著熱的娘。何媽媽一進門,倒是把他打理了個異常服帖,從裡到外的衣服,飯菜吃食事事精心,沒過多久,這小子就當何媽媽親娘一樣了。

  一家裡過的如此和樂,何氏瞧著倒也鬆了口氣,她真怕自己的丫頭為了自己,挑進了火坑裡去,那她可就真的要悔死了。轉年,何媽媽又給謝良生下了個小子,謝良高興的差點沒滿大街上去嚷嚷去,特意掏錢請了酒。那時節也趕上謝橋落生,何媽媽丟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去當了謝橋的奶娘。

  後來謝宜岳外放,何媽媽也二話不說,狠心丟下了男人兒子,跟著謝橋一家去了餘杭。這一去就是三年,只逢年過節的,謝良得了差事過來,兩口子才會團圓一兩天。謝良知道自己媳婦和三太太是從小的情分,不比尋常,倒也沒說什麼,思量著,不過就這兩年奔忙些,等三爺回了京,也就萬事順遂了,故,雖自己帶著兩個兒子在京城有些辛苦,倒也沒什麼怨言。

  也因著這個緣故,何媽媽在謝橋屋子裡是個有大體面的。她說的話,謝橋這個當主子的,也要聽得,況且,這個身體本身有自己的記憶,謝橋一睜眼首次見到何媽媽的時候,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孺慕之思,就是那麼天然而純粹,自然謝橋也就覺得何媽媽分外親切了。

  且她屋子裡的大小事情,本就是何媽媽掌管著。要是她有時候犯了軸,何媽媽雖並不說什麼,但是只抹著眼淚,把當年何氏如何如何說一通,謝橋就不得不聽話了,以柔克剛,何媽媽這一招使得實在高。

  所以這裡謝橋一聽到何媽媽的聲音,就知道自己必須要起了。遂撅著小嘴,不怎麼高興的坐了起來,何媽媽一進來,就看到她這副不清不願的摸樣,不禁哧一聲笑了。自從姑娘這病大好了,這性子倒真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姑娘比現在沉默安靜的多,而且性子太過寡淡,心思重的都不像個小孩子的樣了,雖說聰明有才,但女孩家終日裡愁眉懨懨的,也不怎麼好。

  誰能想到,太太去了,姑娘死裡逃生了一回,像是突然大徹大悟了似地,轉了性情,雖平日裡還是安安靜靜的,卻比以前好了太多,有些小性子,也是時不時的發作,倒更是嬌嬌的招人疼到了心裡去。

  何媽媽順手接過小丫頭舀過來的溫水,放在床前的小几上,挽袖褪鐲,手先伸進去試了試,才絞了溫溫的帕子,親自伺候謝橋洗臉,又拿了青鹽讓姑娘漱口,手裡忙著,嘴裡也不閒:

  『姑娘今兒可不能使小性子,這眼看著就到通州港了,府里必然早早就派了人等著來接姑娘,咱們這些年沒回來,府里的奴才丫頭們,都換了不知道幾岔了,況且,上面有大姑娘二姑娘,下面還有個四姑娘,比對著,咱萬不能讓拿起子奴才們看了笑話去......』

  說著眼睛一撩,見到了暖月捧過來的衣服,皺皺眉道:

  『這件白的還是先放一放吧,即便是太太這才走了一年,可是謝府的老太太,如今還健朗著呢,是個最不喜素淨顏色的,穿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吧,就是淡綠的那件,瞧著即不十分鮮艷,也不算太素淨,正正好』

  暖月得了話,急忙過去開箱,重新捧了件淡綠色簇新的衣裳出來。何媽媽和暖月伺候著謝橋穿戴妥當,扶著謝橋坐到梳妝檯前,拿著梳子給她通開頭,分出一半頭髮挽了個簪花髻,剩下的頭髮分成三股,開始編麻花辮,編到發梢,用和衣服同色的流蘇繫緊,垂在身後。

  暖月已經拿著鑰匙開了首飾盒子,謝橋的眼睛突然就一亮,每每看到自己這一盒子鑲金嵌玉的首飾,她都暗暗琢磨,這要是換成了人民幣得換多少。

  何媽媽看她那樣子,不禁笑道:

  『姑娘何用眼饞,本就都是你的東西,這些還都是些平常的呢,不值什麼,太太還留下了好些來,媽媽我那裡好好的收著呢,只等著姑娘將來大了,要出門子的時候,都給姑娘當嫁妝陪送了去』

  謝橋臉一紅,她倒不是因為聽到出嫁的事臉紅,而是想著將來能有那麼一大筆的好東西供自己支配,才激動的臉紅。何媽媽以為她害臊了,遂笑著住了口,從打開的首飾盒子裡挑了一朵精緻的珠花,給她別在了頭上。

  珠花是用顆顆珠圓玉潤的珍珠細心繞成的,一朵花的形狀,細看中間,有點點晶瑩的翠色,是用細小的翡翠粒,點綴著串起來的,好像花蕊一般。精緻漂亮,但也不太張揚,配上謝橋白皙瑩潤的小臉,倒是相得益彰,更顯出了她身上那份文雅超脫的氣質來。

  何媽媽滿意的點點頭,手伸到枕下,摸出一個紅綢包,打開,是謝橋那個歲歲平安的如意金鎖。暖月忙捧了項圈過來,細心給謝橋戴在脖子上,何媽媽把金鎖小心的別在項圈下面,屢好珍珠瓔珞的穗子,又重新端詳了一陣,覺得沒有不妥了,才開始細細的叮囑謝橋一些雜事。

  見了祖母怎樣行事,見了祖父怎樣行事,見了兩位伯父伯母如何行事,見了兄弟姐們如何行事,等等......事無大小,挨著個的告訴謝橋,就怕謝橋一個行動不妥,或是說的話失了分寸,讓謝府的人小看了去。

  何媽媽門清的很,如今這謝家大宅可不比她們在餘杭的那時候了,餘杭只三老爺一家,且除了過世的太太,幾個媵妾都不怎麼受寵,也無子嗣,所以翻不起來什麼大風浪。下面的小主子,滿府就只有一個謝橋,也沒有什麼可爭的,故此倒是消停了這些年。

  可謝府則不然,除了老太爺老太太在堂,還有大房和二房,都在一個大宅子裡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主子們、小主子們、都不少,這就難免出些踩低拔高的勢力奴才,謝橋從小長大哪裡受過這些,加上如今上沒有父母在一邊護著,下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們幫扶,難免就被奴才們尋了機會欺負到頭上來。

  雖自己在她身邊,但自己的身份說下大天來,也不過就是個體面的奴才罷了,主子們的事,她是不能摻和的,不然讓人抓住了小辮子,可就是大禍事了。為了這個,何媽媽都憂愁了這些日子了。總想著自己多告訴姑娘一些,也省的姑娘到了府里抓瞎。

  謝橋雖說表面上乖巧的聽著,其實腦子裡早就成了一團漿糊,什麼這房那房,亂七八糟一大堆,她是真的沒整太明白,反正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少說話多瞧著,總不至於錯了去的。

  外面的船婆子低聲道:

  『姑娘,船靠岸了。』

  3

  3、雙貴街姑娘進謝府

  進了城,又換了一撥來接的僕役,馬車也換成了軟轎,前面家丁小廝引路,兩個婆子扶著軟轎,緩緩前行。謝橋把轎內的薄紗窗簾輕輕撩開一條細fèng,好奇的向外望去,春日的朝陽落在大街上,折she出一片熱熱鬧鬧的繁華景象。

  兩側的屋脊廊沿,都透出一股古香古色的韻味,茶館,客棧,布莊,當鋪......街道兩側各種招牌布番迎風招展,偶爾走過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賣胭脂水粉的,賣首飾荷包的,還有賣小孩子玩意的......雖是販夫走卒之流,身上的衣服卻也算乾淨整齊。

  轉過一個彎便是一條闊朗的長街,眼前一個高聳的石頭牌樓,上面三個大字,雙貴街。謝橋輕輕咦了一聲,暗道,怎麼倒叫了這麼個俗氣的名兒,大約聽到了謝橋的聲響,轎子外隨行的僕婦低聲道:

  『姑娘敢是覺得這個街名兒俗了』

  謝橋沒應聲,那婆子仿佛也不需謝橋回應,自顧自的道:

  『這雙貴街說的是這條街上兩個至富至貴的人家,因此才得了這個名,街東頭不用說,正是咱們國公府,這街西卻是何翰林家的府邸』

  說到這裡,倒笑了兩聲道:

  『看我倒是一時糊塗了,姑娘那裡會不知道,那何府那裡是別人家,正經是姑娘的外祖家呢,姑娘瞧,前邊就是何府了』

  謝橋一愣,雖是略略知道些母親的家族也是京城望族,卻不想也是如此顯赫。謝橋把窗簾的fèng隙扯得大了些,勾頭向外看去,只見青磚圍牆,圍住的深宅大院,占地頗廣,遠遠望去,裡面樹木蔥蘢,蓊蓊蘊蘊,看上去就是一個繁榮鼎盛之家。

  軟轎緩緩路過何府大門,兩個威嚴的石頭獅子守著,三間朱紅色獸首的大門,門上懸著氣派的匾額,翰林府三個大字在陽光下光彩暈染,兩側懸著大紅的燈籠,門前有穿著華麗的侍役守在門前。

  過了何府大門,走了半刻鐘就到了謝府,比剛才所見何府毫不遜色,卻仿佛更顯威嚴,門上懸著敕造的匾額。從東到西,何謝兩府的院子,隔著一條三尺巷子,竟烏泱泱的占了整條雙貴街,真正說不出的有氣勢。

  轎子不進正門,從角門處抬了進去,走了不遠就歇了轎,另換了小廝上來抬著轎子,至二門才徹底落了轎,小廝們躬身退了下去,身邊扶轎而行的婆子,急忙上前打起轎簾,親手扶著謝橋下了轎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