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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antus tremor estfuturus...

  在那憤怒之日,大地將化為灰燼。正如大衛和女巫西比爾,對於巨大恐怖所作的預言…… “到了那一天,那最後的日子,我們對他負有責任。我們是他的黑暗天使,將會依照他神聖的意願,將我們邪惡的靈魂置於他的地獄之中。”我再度仰望他,“這首聖歌最後的求懇,是不是說他會憐憫我們。他對我們是否已經不懷熱情?”我也用拉丁文唱道:Recordare, Jesu pie,

  Quod sum causa tuae viae ...

  要記住,仁慈的耶穌,

  我正是你道路的根由。我唱這首歌的時候從未明白它真正的含義,也從未深切體驗到內中的恐懼。“在我的童年時期所住的修道院裡,哪一個僧侶不曾希望最終與上帝同在?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這些黑暗之子必定侍奉他,卻永遠無望最終能與他在一起。”他看上去突然難以自控。“但願這裡面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秘。”他低語,他抬頭仰望,仿佛真的在祈禱。“他怎能不一視同仁地愛著撒旦及其造物?他怎能不愛我們?我不理解。但是我就是我,而你也一樣。”他望著我,微微地抬起眉毛以示思考。“我們必須侍奉他,否則就會徹底失落。”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向我,站在我對面,彎下雙腿,伸出長長的手臂,把手放在我的肩頭。“輝煌的造物呀,”我說,“想想看,上帝造就了你,也造就了你今晚所毀滅的男孩們,你就這樣將那些完美無瑕的身體投入火焰。”他似乎深深悲愁,“阿瑪迪歐,換一個名字,同我們在一起,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你一個人能做些什麼呢?”“告訴我,你們為何殺害我的主人?”他鬆開手,讓手落在膝蓋處的黑袍下擺。“我們被禁止使用我們的能力來迷惑凡人們。我們被禁止使用我們的能力來欺騙他們,我們被禁止尋求他們的安慰與陪伴,我們被禁止行走在有光亮的地方。”這些已經不能令我驚詫了。“我們在內心同教堂的僧侶一樣純潔。”他說,“我們同樣把我們的修道院建得堅固神聖。我們捕獵,我們殺戮,只是為了使我主的花園更加完美,如一座淚水之谷。”他停頓片刻,接著用更溫柔,更驚奇的聲音繼續說道,“我們如同叮咬的蜜蜂,或偷食穀物的老鼠;我們就像黑死病一樣,平等地奪走人們的生命,不分少長,美醜與男女,令他們都在上帝的威力面前顫抖。”他望著我,目光中仿佛懇求著我的理解。“大教堂從灰燼中矗立,”他說,“只為向人們展示奇蹟。人們在石頭上雕刻死神的圖案,只為表現生命短暫。而我們正如那被雕刻在無數大門與牆壁的身披長袍的骷髏,也就是死神本人,手裡執著他的鐮刀。他那殘酷的面容曾在無數祈禱書中被栩栩如生地描繪,無論貧賤都最終難逃一死,而我們正是死神的追隨者。”他的瞳孔夢幻般地擴大,環視著我們置身的房間。我可以看到燭火倒映在他黑色的眸子裡。他的雙眼有片刻閉闔,接著又睜開來,仿佛更加清澈澄明。“你的主人知道這一切,”他遺憾地說道,“他是知道的,但他生於異教的年代,固執偏激,甚至拒絕上帝的恩典。而他從你身上看到了上帝的恩賜,只因你的靈魂如此潔淨。你年輕,溫柔,如一朵向日葵般為他的暗夜帶來光亮。你現在憎恨著我們,但你終究會明白的。”“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明了任何事情,”我說,“我寒冷,渺小,不再有任何情感,渴望乃至憎恨。我本應恨你,但我現在不恨。我感到空虛,我想要死去。”“但你的死必定出自上帝的旨意,阿瑪迪歐,”他說,“而不是你自己的意願。”他死死地盯著我,我意識到我不能抗拒他的讀心術,我的一切記憶都將暴露在他眼前。那些關於基輔的僧侶,他們在地穴中遲緩地忍受飢餓,只吃一點維持生命的必需物品,因為他們何時死去必是出自上帝的旨意。我盡力隱藏這些想法,把這些畫面深藏在腦海中。我什麼也不去想,只是有一個詞突然蹦到了唇邊:恐怖。之後又覺得此前自己實在愚昧無已。

  此時另一個人走進了房間。是一個女吸血鬼。她穿過一扇木門,並像個修女一樣把它仔細關好,不致發出一點響聲。她走向黑衣人,站在他身後。

  她那豐密的灰發同樣骯髒糾結,但也同樣優雅美麗地滿滿堆積在肩頭。她穿著古雅的沒有腰身的粗布衣衫,衣帶低垂,如舊式婦女般系在臀間,襯托她纖細的腰肢和柔軟豐滿的雙臀。我曾在石棺的豐美浮雕上見到過這種高貴典雅的服飾。她的雙眼和黑衣人一樣碩大而熠熠生輝,雙唇有力而下垂,美麗的顴骨與下頷上薄薄覆著一層發亮的銀色粉塵。長頸和胸膛幾乎全部裸露在外。

  “他會加入我們嗎?”她問道,她的聲音如此可愛,令人安心,以至於我幾乎被打動了,“我曾為他祈禱,儘管他一言不發,我卻可以聽到他內心的深深哭泣。”我感到厭惡,不再去看她。她參與了殺害我所愛的人們,所以也是我的敵人。“是的,”桑提諾,那黑髮人說,“他將會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而且會成為一名領袖。他的力量如此強大,一下就殺死了阿爾弗萊德,你看見了麼?啊,他殺戮的時候是如此狂暴,面上還帶著男孩般的憤怒表情,簡直是賞心悅目。”她把視線從我身上移到那個吸血鬼的殘骸,我自己也不知道焚燒過去還剩下什麼,但我並沒有轉身去看。一種深切悲愁的痛苦表情使她的神情更為柔緩。如果她還是人類,該是多麼美麗啊;如果她擦乾淨面上的灰塵,該是何等的美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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