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疊巒迷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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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的行程尚未迴轉的,走鏢的人風餐露宿慣了,那鏢師卻已回到香檀。

  沈墨然長年在外剛回香檀,鏢師不認識他,不過,據他說的,阮梨容認識先前住店的人,並且主動讓他先回香檀的。

  阮莫儒聽得女兒誤打誤撞和沈墨然在一起,暗嘆造化弄人。

  梨容倘若是和墨然在一起,倒不憂心。怕只怕真是繞盤崖里那伙人所為,易容成沈墨然矇騙梨容。

  聶遠臻去了沈家求證。

  沈家這兩日頗有些雞飛狗跳。

  沈墨然不在,沈馬氏姐妹兩個與葉薇薇聽陶羽衣自我介紹是沈墨然好友的妹妹,知沈墨然離家要去求親的,就是陶羽衣,不約而同變了臉。

  於是,她在沈家不只受到冷落,連起碼的客人待遇都沒有。

  換了別的姑娘,千里迢迢而來,受了不平待遇,早抹淚離開了。偏陶羽衣自糼爹娘雙亡,被陶勝風捧著寵著長大,不會察言觀色,粗線條的很,渾不在意。

  沈馬氏等人不肯告訴她沈墨然上京城向她提親,只說沈墨然外出了。

  「墨然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他沒說,不一定。」

  陶羽衣嘆氣,道:「我還想讓墨然哥哥馬上帶我到處玩兒呢。」

  「墨然歸期不定,陶姑娘……」沈馬氏想讓陶羽衣走人。

  「我等墨然哥哥吧。伯母,給我安排個院子,拔兩個丫鬟服侍我,讓灶房給我燒熱水,我要沐浴,好熱呀!肚子好餓。伯母,你讓灶房給我做飯,我要吃……」

  陶羽衣念了十幾樣菜品,沈馬氏嘴巴大張不能說話。

  「這麼多,你吃得完嗎?不怕吃成豬嗎?」葉薇薇尖酸地諷道。

  「我哥說,就是要把我養成小豬,可惜我老是胖不起來。」陶羽衣轉了轉圈,給葉薇薇看她不盈一握的小腰肢。

  「沈家儉省持家,我姐夫不喜鋪張浪費。」葉馬氏笑道:「我們每日早膳是稀粥酸溜白菜,午膳四素二葷一湯,晚膳姐夫在家吃,比午膳多加了兩葷一素。」

  「啊!這么小氣,難怪你們一個個臉黃黃的,氣色真難看。」陶羽衣彎腰湊到葉馬氏面前仔細看了看,道:「小姨,你的眼角皺紋真多。」又伸手摸了摸葉馬氏的臉頰,搖頭不已:「小姨,你這皮膚沒彈性,松鬆軟軟的,你今年多大?不應該保養的這麼差啊!還有,這粉太差勁了,也不能擦得這麼厚,都看不出皮膚的本來面貌了。」

  葉馬氏臉上笑容僵硬,陶羽衣看起來是實話實話,不是故意言語譏嘲,這就更讓人崩潰了。

  「小姨,等有空了我教教你怎麼保養。」陶羽衣豪氣地拍拍葉馬氏肩膀,轉頭又說了一遍讓沈馬氏給她安排院落服侍的人。

  沈馬氏很想開口趕人,一個女孩子直愣愣就跑男人家裡來,在她看來忒不要臉了。只是,不敢趕,陶羽衣孤身一人來了,真趕走了,在外出了什麼事,沈墨然那頭無法交待。

  沈馬氏指派了兩個粗使丫鬟服侍陶羽衣,把府里一處最簡陋的客院安排給她住。

  只是一天,沈府的下人被陶羽衣指使個人仰馬翻。

  她在沈府里名不正言不順,按理說,主子也沒給她權力,是使不動人的,然而她自小頤指氣使慣了,說出來的話氣勢十足,沈家的下人竟是不敢反抗。

  「姨媽,那個人太能折騰了。」葉薇薇見自己這個表小姐在沈府都沒陶羽衣愜意,恨得牙根癢。

  「姐姐,這種媳婦,你以後怎麼和她相處?」葉馬氏挑潑點火。

  沈馬氏攤手無計,她已經極盡刁難之能事,日常所需物品不給陶羽衣配齊給的也是粗糙的下人使用的,連使喚丫鬟都給的是兩個笨笨沒眼色的,灶房裡的膳食吩咐了做得難吃,陶羽衣嫌棄時,只說是南方與北地的區別。誰知陶羽衣輕輕鬆鬆化解,捎帶著還無限同情地說她當這個家不容易,當得太辛苦了。

  「這府里的丫鬟這麼笨,廚子做菜的這麼難吃,這盆這布巾這……伯母,我來幫幫你。」

  陶羽衣洗漱吃過飯後,帶著沈馬氏派給她的那兩個丫鬟出了門,一個時辰後回來,身後跟了長長一串隊伍。每個人手裡或提或抱,都沒有空著。

  「伯母,我買了十五個丫環,十個小廝回來,我負責把她們調理好,以後,你不用那麼累了。」陶羽衣朝廳門外招手,叫道:「把東西擱在門口,進來拜見當家主母。」

  「是,陶小姐。」門外的人聲音很響亮齊整。

  「伯母,你看怎麼樣?個個很水靈吧?咱府里的那些丫鬟,笨也罷了,丑得不能出去見人啊!」陶羽衣嘖嘖嘆息。

  沈馬氏與葉馬氏臉皮抽搐,沈馬氏為防沈千山吃窩邊草,買人時專往丑里挑,而陶羽衣帶回來的那些女孩,一個個膚白臉嫩腰細胸滿,眼睛更是怎麼看怎麼勾魂。

  「你從哪買來的?」這麼多標緻的女孩兒,只一個時辰時間,香檀的牙市沒有這麼多美人吧?

  「小子們從牙市買的,小丫頭們從窯子裡挖到的。」陶羽衣得意地拍手,眼睛笑成彎月,一臉要等沈馬氏表揚的表情,道:「她們都是被逼的,或是家裡窮,或是被拐賣的,還都是清白之身,我這也算是做了好事,對吧伯母?」

  有從窯子裡買人做小妾,沒聽說從窯子裡買人回來做丫鬟的,沈馬氏憋氣憋得臉孔通紅。

  「伯母,你看她們多可憐。」陶羽衣拉過一個女孩,捲起她的袖子,女孩嫩白的手臂上有幾個紅紅的針點,「伯母,這都是那些殺千刀的鴇母使人弄的,用繡花針扎,讓人痛不欲生,又不留下傷痕……」

  一個兩個都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死了倒好,沈馬氏吸了吸氣,正想開口把這些人再轉賣掉,沈千山回來了。

  「誰讓你們買回來這麼多東西的?全是值錢的,這得多少銀子?」沈千山氣呼呼走進大廳,指著門外地上東西的手不停顫抖。

  「伯父是吧?伯父,那些都是我買的。」陶羽衣衝上去,不倫不類抱拳行禮,指著那些東西一一解說:「伯父,這架屏風放花廳這裡,這個花瓶是前朝泰藍窯,極是典雅,給墨然哥哥放書房博古架上,肯定好看,這是米公卿的真跡,給墨然哥哥掛書房西面牆上,這一百顆珍珠,等我研了粉做成粉底給伯母和小姨抹臉,這十匹湘緞,給新來的和府里原來的下人每人做四套衣衫,他們穿的太寒磣了……」

  沈千山身體搖晃,心臟隨著陶羽衣的介紹不停抽搐,陶羽衣講完了,他哆嗦著嘴唇問道:「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我看看呀!」陶羽衣從懷裡摸出一沓票據,一張一張拈起看過,數了數,道:「不多,伯父,這麼多東西,加上這二十五個人,才花了一萬九千兩。」

  沈千山咚地一聲暈倒地上。

  「老爺……」

  「姐夫……」

  「姨夫……」

  沈馬氏等人齊齊驚呼,撲到沈千山身上哭喊。

  「閃開,不要圍得太密。」陶羽衣把沈馬氏三人拔開,拇指按到沈千山人中上,狠狠按了幾下,血珠按了出來,沈千山也醒了。

  「你就是墨然嘴裡說的那個好友的妹妹?」沈千山涕淚交流,坐在地上不起來了,這麼個敗家媳婦娶進門,他是不是得做好去睡街頭的準備。

  「墨然哥哥和伯父提過我啊?」陶羽衣難得地羞澀了一把,低下頭絞衣裾。

  「姐夫,你看,這,快讓人把墨然追回來,不能給他去陶家提親。」葉馬氏抓住機會進言。

  「墨然哥哥去我家提親了?」陶羽衣驚喜地大叫,拍手轉圈跳舞,轉得沈千山想再一次暈倒過去,將暈未暈時,被陶羽衣接下來的話刺激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陶羽衣在掰著手指計算,邊算邊道:「伯父,咱家房子太小了,我哥給我準備的嫁妝,肯定放不下,香檀有大宅子買嗎?或是買上一大塊地自己建也行,不過自己建太慢了……」

  沈府還小?為了擺脫香檀老二的帽子,沈家幾代人在建宅子上是極捨得花錢的,需知沈府可是香檀城最奢華寬闊的,還不夠放下她的嫁妝?

  「世侄女,你買了這麼多東西,回頭到帳房支銀子吧。」沈千山試探著道,他方才暈過去,是認為陶羽衣買東西時報出沈家大名,這些東西要由他來付銀子的。

  「不用,不就一萬多銀子,不值什麼。」陶羽衣擺手搖頭,道:「我哥整天怕我逛青樓,他說了,只要不逛青樓,愛買什麼由得我買。」

  「世侄女,你出門在外,帶著巨額銀票不安全吧?」沈千山進一步試探。

  「誰帶銀票?多麻煩,我用我哥的印鑑,蓋戳簽個字就行了,自然有人替我付帳。」

  陶羽衣無意中,顯擺出自家是寧國北地首富的闊氣來,沈千山像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直愣愣看陶羽衣,好半晌問道:「世侄女,你哥叫什麼名字?」

  陶勝風三個字由陶羽衣口中說出來,沈千山再一次暈了過去,樂暈的。

  聶遠臻進了沈府,看到忙忙碌碌穿梭不停地沈府下人,幾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大俠,壯士,你來啦。」陶羽衣正指揮著沈府下人整理物什,看到聶遠臻,興奮地衝上前,伸手去拽聶遠臻胳膊,大叫道:「我正愁著不知上哪找你,大俠,告訴我你的名字,帶我去你家認路好不好?」

  聶遠臻極快地閃開,陶羽衣拽了個空。

  「連拉一下胳膊都不給。」陶羽衣撇嘴,眼神卻有些兒受傷,「怎麼你們一個個女人似的,墨然哥哥也是,躲瘟疫一樣躲著我。」

  說到後面陶羽衣的眼眶都紅了。

  聶遠臻暗暗搖頭,這個女孩給陶勝風慣壞了,不通世事大大咧咧,陶勝風在一天,她還能率性下去,陶勝風若有三長兩短,她的日子不好過。

  「墨然呢?」只是一閃念,聶遠臻沒再去想陶羽衣好不好過。

  「墨然哥哥到洛京我家提親了。」陶羽衣方才眼眶紅紅要哭了,眨眼間又是眉開眼笑。「大俠,我和墨然哥哥成親時,你要來呀!」

  「墨然沒在家?」真的走了,上洛京要經過安平,莫非阮梨容真是與沈墨然在一起?

  「走了幾天了?」

  「這我不知道,我問一問。」陶羽衣跑花廳去,沈千山這日在家,沒有外出。

  「伯父,墨然哥哥是哪天走的?」

  「十三天前走的。」兒子離家那天,脖子上還包著白紗布,沈千山記得清。

  「十三天前走的?」聶遠臻隨後走進花廳,聞言卒然變色,「有沒有記錯?」

  「沒錯。」沈千山哼了一聲,聶遠臻和阮梨容定親,他破壞不成,憤恨著惱,天降下個陶羽衣,門第不比阮梨容不低,家財比阮家更盛,他仰起鼻孔朝天,得意地用眼角斜聶遠臻。

  有陶家這個親家,聶德和一個小小七品官,他也不放在眼裡了。

  十三天前走的,行程再慢,也不可能還在安平,聶遠臻草草行了一禮,轉身疾走。

  「餵等等我啊,壯士你別走。那,前面那幾人,你把壯士攔下來。」

  幾個下人湧上前抱緾住聶遠臻。

  「陶姑娘,我有急事。」聶遠臻使勁一甩,那幾個人倒到地上。

  「非禮啊……」陶羽衣卻竄到他面前了,哧一下,衣領扒到香肩上了,大片雪白的胸脯露出來。「你再走,我就把衣服全脫了,就說你非禮我。」

  「你脫吧,喊吧。」聶遠臻理都不理她,越過陶羽衣往外走。

  「喂,你有急事是吧?要不要找幫手,我哥派的有一個人暗中保護我,你讓我跟你一起走,我讓那個人幫你的忙。」

  聶遠臻腳步微一頓,轉過頭,淡淡道:「我要去安平救我未婚妻,暗中保護那人能帶著你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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