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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同在這亭舍接受檢查的還有兩個官吏,他們據說是從北地郡去往章台宮進行集中培訓的……

  恢告訴喜,和先前不同,如今朝廷已經有了系統的官吏選拔,各郡先通過郡考,考察郡學弟子和地方年輕官吏的律法、數術、文書三項,合格者方可為長吏。

  如果先前沒有為官經歷的學室弟子,會先被派到鄉里實習,至少要在基層待夠三年,才得繼續升遷,哪怕是徹侯功臣的子孫也是如此。

  恢還告訴喜,如今每個官吏任職時都要進行宣誓: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

  「吏者,民至所懸命也!」

  這恰恰是喜當年最喜歡的兩句話……

  身為官吏,要承諾忠於邦國,忠於律法,忠於人民,不過是《為吏之道》的簡潔版……

  雖然看似形式主義,但若能以此為出發點,總比封建大夫們,連這些都意識不到要強。

  此外,地方上,尤其是關東地區,每年還會選出表現突出的官吏,集中到關中參觀,在章台宮學習夏公再一統的艱辛歷程,領會朝廷的施政綱領……

  新時代的秦吏們,與舊時代雖是一脈相承,但他們的構成和所面對情勢,已漸漸不同。

  在亭舍檢查完畢,主僕三人才能繼續上路,他們去往的第一站,是渭南的阿房宮……

  ……

  咸陽沒有外城牆,因為在秦始皇帝的設想里,函谷、武關、蕭關、隴關,它們便是秦都的四座城門!而這四關之內,將被建設成地上天宮,處處有樓,步步是閣。

  於是在擴建章台宮之餘,又大興土木,修築阿房宮,前後動用民夫數十萬,耗錢糧不知凡幾。

  當年對這件事,喜在上書里批評尤甚,也觸了始皇帝的霉頭。

  這次回到關中,他倒也曾聽聞有一首新穎的賦在坊間流傳,其名《阿房宮賦》,賦曰:「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

  賦中極寫阿房之瑰麗,但卻不是羨慕其奢華,而是嘆息驕橫斂怨之至,而民不堪命也,正說中了天下士人的想法,故雖體例與世間文章略有不同,但卻深受好評,在官府有意無意的推動下,連連傳抄,一時間咸陽紙貴。

  喜則只是默默聽完後,評價說作者本意不錯。

  「但其中許多地方,過於誇大,而天下人不加辨識,容易盡信。」

  又問起,此賦是誰人所作?其文采,有宋玉之風了。

  恢感慨道:「不知,作者匿名,或言是商山四皓所作,他們在胡亥篡位時隱居商山,後見夏公輕徭薄賦,與民休憩,又被黃石先生所勸,如今入朝為黃老博士。」

  不過商山四皓否認了這點,於是這首近來在識字人里流傳頗廣的賦,便只能歸「無名氏」所作,成了抨擊舊朝施政的戰歌,也在關中掀起了一場反思始皇帝時弊政,並提倡節儉的運動……

  當然,「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這幾句,肯定是被某人刪過沒有的。

  其實,此賦的「作者」本來想加上對阿房現狀的描述,但那腹中其實沒有多少文采,搔短了頭髮,添上去的詞句也總有狗尾續貂之嫌,御用文人們也差強人意……

  除非是李斯還在人世,否則再難有人能寫出符合「作者」心意,並有如此皮相的續篇。

  於是便只算半篇文章,倒是被懷疑是此賦作者的商山四皓,如今正在阿房與膠西蓋公一起,重立黃老之學。

  來到阿房宮前,在上林掖池環繞下,宮殿還是如喜上一次遠眺它時那般壯麗,只是其中傳出的,不再是管弦嘔啞,而是郎朗讀書聲……

  在魏秦宮女子和北伐軍士卒舉辦完集體婚禮後,阿房宮也沒閒著,在張蒼、陸賈主導下,御史府所藏,當年秦始皇令李斯從六國收集來的詩書、諸子百家之學,陸續由刀筆吏從竹簡謄抄到紙上,送到阿房宮石室存放,這兒被建設成了一個大圖書館。

  恢說道:「夏公說了,有資格住進這耗費天下民力所築華麗殿堂里的,不是皇帝,不是官吏,只有一樣。」

  「那便是知識,是從三代以來,華夏流傳至今的絕學們!」

  「儒、墨、黃老、道、法、名、雜、農、陰陽、小說,甚至是曾為禍天下的縱橫策士之書,除了兵家之學,在專門培養武吏的軍校授課外,其餘皆藏於此處。」

  喜皺眉道:「攝政是想讓阿房宮,變成稷下學宮,重現百家爭鳴麼?」

  作為商君、韓子的擁躉,喜其實是不太喜歡言語之士,畢竟這群公知學問做的不怎樣,倒是很喜歡以文犯禁,而且他們理論倒是一堆,但真正能用於實際的卻很少,別最後像齊國那樣養幾千人,卻在富國強兵上毫無建樹。

  恢笑道:「父親多慮了,攝政說過,在阿房中,將不再分諸子百家。」

  「只分學科!」

  「學科?」

  恢說道:「沒錯,有鑽研律法的律學,有鑽研古往今來禮儀的禮學,有研究名實之辯的名實學,有探討天地奧秘的天文學、地理學,有整理古籍的文獻學,外更有樂學、歷學,甚至連工、農、貨殖、方言、轉譯、小說百戲之事,也列了學科,林林總總,共有十九科之多!」

  於是朝廷所徵募的博士,便不止是儒生,而包括了在秦始皇帝輿論收緊政策里,在亂世的塵埃中,潛藏民間,頑強生存下來的諸子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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