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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婁敬的憤怒,黃石卻笑了。

  「婁典丞,隨我來罷。」

  帶著疑惑,跟著黃石先生,婁敬進入了平城內,外松內緊,被黑衣衛士層層把守的寬敞大屋裡。

  木柴在灶中噼啪作響,婁敬看到李左車坐在下首,正在顰眉看著代北的地圖,手指在平城東北的數座山巒里遊走。

  而正中案幾背後坐著的黑臉漢子,手裡還拿著黑乎乎的一塊煤炭,正凝神端詳……

  不是夏公,還能是誰!

  婁敬頓時愕然。

  「夏公,方才夏公不是已經親率士伍出城……」

  但他也是聰明人,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朝黑夫下拜:

  「夏公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將,果是將計就計!是臣愚鈍,不識夏公奇策!」

  黑夫放下手裡的煤炭,抬起頭:「婁敬啊,在三軍皆浮躁冒進之際,你能保持清醒,不愧是陳平力薦的人。」

  但黑夫心中卻暗暗道:

  「這婁敬,還是不夠了解我啊。」

  「像我這麼自(pa)愛(sǐ)的人,就應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又豈會像項鐵蛋那樣,貿然衝鋒在前呢?」

  第1023章 白登之圍

  「被我所圍的,當真是黑夫本人?」

  儘管從月余前,在廣陽郡的示弱的「敗退」開始,冒頓做的一切,便是為了引誘秦軍車騎追擊深入,再利用匈奴的優勢,將其包圍殲滅,可當他們抓住最後的機會後,冒頓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擁有如此好的運氣。

  事實上,當戰爭真正開始後,事情便不按照計劃設想的走了,從秦軍的強悍到代人的劇烈反抗,都是匈奴人事先未能預料的。

  於是,從代縣到平城這一路三百里的路途中,好幾次匈奴人預想的伏擊都不得不匆匆取消。

  悲觀地來說,若在平城,秦軍不選擇貿然出擊,離開城垣壁壘的話,匈奴就將面臨兩難:

  是主動出擊,在平城與三萬秦軍交戰,寄希望於在其大部隊趕到前殲滅他們。

  亦或是徹底放棄誘敵之策,弄假成真,帶著韓廣竄逃到長城塞外。

  好在一路連續大勝的秦軍已驕,在平城戰後,聽聞匈奴羸弱,當真派出萬餘人追逐而出,而冒頓也抓住了這最後的時機,在平城東北發動了反擊。

  只是秦軍遇敵後反應速度遠超他設想,彼輩在被襲擊後,利用雪深馬匹難行的情況,向南退卻,退保白登山,並擊退了匈奴人的進攻。

  冒頓本欲見好就收,但因為一件事,卻令他咬咬牙,縱騎兵五萬,與代軍萬餘對這支秦軍進行了包圍……

  只因代人辨認出,這支秦軍打著的,竟是如今秦朝的最高統治者,太師、攝政、太尉、三軍統帥、夏公黑夫的旗幟!

  白登山並不大,高不過一里,周遭數十里,上面既無水源又無森林,冬日裡灌木草葉枯死之際,只是一片光禿禿的高地,沒壕塹又無險阻,都是一些緩坡,騎兵來往如履平地,所以匈奴人很容易發動進攻。而逃到上面的萬餘秦軍,只能臨時挖溝壑,立長矛以拒,靠著弩機的射程阻止匈奴登上去。

  而在匈奴人視野中,被困的秦軍仍有秩序,三面大旗在其中很明顯地樹立著。

  「那當真是秦之攝政?」

  這不知是冒頓第幾次向代人確認了。

  「確實是黑夫無疑。」

  代國里,最死心塌地為匈奴做事的還不是韓廣,而是一名舊日趙國的後裔趙利,此時此刻,他也身著胡服,騎在馬上,指點著被困秦軍的三面旗幟,一一告訴冒頓它們的含義。

  「那面黑龍鑲邊的白底大纛,上有隸書寫就的『秦』字,我聽說,黑夫自從起兵後,便自詡為『新秦』,以隸書為準,好同秦始皇、胡亥時所用的小篆作區別。」

  「至於那繡著『定於一』三字,上有青銅鷹揚的,則是軍旗。」

  「我聽人說,黑夫篤信名家名實之辯,喜歡給物件城邑定名,軍隊也不例外,他麾下的軍隊,最初叫南征軍,後來改為北伐軍,如今又稱之為定一軍……」

  「還有被黑夫選中,代表他家族『尉氏』的天狗旗。」

  趙利打了個比方:「嬴姓的秦皇帝,如同匈奴的撐犁孤塗單于,千百年來只能出自攣鞮氏一樣。而黑夫,則如其他匈奴家族想要謀奪大單于之位,可不容易得到認可,故而他暫時沒有稱天子,而是稱了攝政……」

  還為自己的家族,精挑細選了旗幟和族徽。

  那是一頭正在吞食星辰的大天狗,狗兒極黑,懷抱明星,好似要一口將其吞下,有人說中間那是月亮,月亮代表了嬴姓的社稷,黑夫之心已昭然若揭了。

  也有人說,那星辰有明艷的紅色,是熒惑星,黑夫這是立誓要做守護秩序,消弭戰亂之人。

  但不論如何,這三面旗在,就意味著黑夫在。

  「就好像九游鷹纛下,永遠有大單于的綠色鷹冠,黑夫本人,也必在軍中,被大單于困於此山之上!」

  趙利如此訴說,讓冒頓的眼睛越來越亮,等抓獲的秦軍俘虜在拷打下也招供,說夏公的確親自將兵至此,冒頓不由大笑起來。

  「當年在賀蘭山,此人派陳平離間我與頭曼,害我西逃月氏,又破我部屬,占我領地,對匈奴也窮追不捨,幸而我早早帶眾人北遁,不曾想,他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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