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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籍更怒:「此乃黑賊詭計,是想要離間楚人,你竟信了他?」

  周殷搖頭:「我並非信了他,而是局勢於我方而言,已是太差。」

  「東北有敵,膠東曹參已占琅琊,在進攻東海首府郯縣。」

  「東南有敵,江東吳芮已以越兵奪廣陵、淮陰,東陽叛楚,降其鄉黨陳嬰,威脅徐縣,而舟師尉陽,更早已派艨艟越過下邳,進入彭城附近,泗水以東,皆將不保。」

  「南方有敵,衡山豫章的趙佗配合丹陽安圃,進攻淮南,已破數縣,在向壽春進軍。」

  「西南有敵,吳廣克汝南,駐紮新蔡,兵臨潁水。」

  「西方有敵,韓人背叛楚國,公孫信投靠秦軍,為秦先導,攻至苦縣、譙縣。」

  「北方有敵,陳平招攬豐沛諸縣公,不斷擊我後方,陷我彭城,君臣不得不南遷至此。」

  「西北有敵,灌嬰據睢陽,以梁地縣公建碭郡兵,而李必、駱甲部也不斷向東推進,與大司馬項梁戰於芒碭。」

  「加上已投靠黑夫的彭越,封我海上的膠東商賈船隊,以及身處淮陽的黑夫主力大軍,楚國已被十面包圍!」

  在周殷看來,局勢到了這種地步,再加上黑夫又善於收買人心,已經沒什麼好打的了,楚國必輸無疑。

  面對楚國大廈將傾,各線的楚軍部隊已經不能做到像之前那般擁有極其堅定的意志,大多數縣公,在得知末日將近,無力回天的情況下,紛紛選擇了效仿豐沛、梁地的同僚,退守家鄉或者投降。

  當然,也有依舊對項籍抱有信心,還在對秦軍進行瘋狂反撲。

  這些人,大多數是參與過西河之戰的,對西河人舉起過屠刀,大肆報復。他們也聽說了秦軍處死魏人俘虜的事,楚國一旦戰敗,他們恐怕也難逃一死,所以在江河日下之時,也只能選擇拼死搏殺,作困獸之鬥。

  周殷頷首:「我知道,上柱國一直期盼,希望楚國能出現一場三百年前,楚昭王大敗吳人實現復國的大勝,或項燕擊破李信式的大逆轉!」

  於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項籍還在發布他的戰爭總動員令,號召楚人誓死不降,保衛他們的家國,在每一個里巷和秦人殊死而戰。

  最初楚人還戰戰兢兢地拿著武器,但當他們發現,敵人並沒有絕滅楚人的打算,甚至還口口聲聲說要從項籍手底下「解放」他們時,誰他媽會理會這道命令。

  面對這種情況,項籍只能用一件事來鼓勵眾人繼續相信他。

  「吾舉兵以來,無一場敗仗!」

  「上柱國。」

  周殷沉重地說道:「從兩年前起兵起,將士們隨上柱國南征北戰,起淮南,奪東海,定陳郡,攻碭郡,臨三川,渡大河,入關中,屠西河……而後又奔襲千里回援淮南,南擊衡山、南郡,卻無功而返,又跑到中原與秦軍苦戰,敗彭越,只要是上柱國為將,的確沒有一場敗仗。」

  「但吾等,真的已經累了,磨破了十多雙鞋履,身邊的鄉黨越來越少。」

  「而百姓們,他們已將子弟送入上柱國軍中,多已戰死,也不願再做更多犧牲,上柱國恐怕不知道罷,在陳地一些地方,楚人開始早早將家裡的被褥懸掛在窗外,作為投降的標誌,他們甚至哀求楚軍士兵不要再保衛他們的鄉里,以免在最後時刻惹怒秦軍,遭到滅頂之災。」

  「可上柱國,你卻下了一道什麼命令?」

  而與黑夫那邊竭力爭取人心呼應的,卻是項籍要求「焦土作戰」的命令。

  根據以空間換時間,牽扯黑夫補給線的戰略,項籍要求,睢水以北,潁水以西,所有楚人都進行遷徙。

  地不分東楚西楚,人不論老幼,皆有守土抗秦之責!

  他希望如此,但卻沒解決一個問題:要他們拋棄即將成熟的莊稼,離開祖輩生活的土地,談何容易?且百萬楚人徒步遷徙根本得不到安全保障,要經受大雨折磨,到了地方,也沒有任何食物可供應,連項籍的軍隊,都已經開始缺糧,在仰食桑葚了。

  於是說來說去,只剩下了楚軍中一句空洞的口號: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是項籍的怒喝,他希望用五百萬楚人的玉碎,叫秦人見識一下楚國的尊嚴和驕傲!

  這隻已屹立了八百年的鳳凰,已涅槃重生過一次,它還不打算死呢!

  「玉碎?」

  卻周殷卻對此哈哈大笑:

  「但上柱國,你想錯了一件事,大家都只是瓦。」

  「只有你這項氏貴胄,才是玉啊!」

  ……

  配角死於話多。

  周殷死了,是項籍親自斬下了他的頭顱,他的血流進了睢水裡,腦袋用現砍的竹竿高高懸起,插在睢水岸邊,作為對心存僥倖者的告誡,每個渡河的楚卒,都會看上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一場叛亂似乎平息了,但周殷的話在項籍耳邊迴蕩,如戰鼓一般刺耳和殘酷:

  「人皆貪生惡死,十多年前,楚人已經瓦全過一次,只要能活下來,還介意,再來一回麼?」

  「既如此,要碎,便由吾等,將上柱國先擊碎了罷!」

  「這便是,我夥同有同樣想法的將士,欲刺殺上柱國的原因!」

  「承認吧,項羽,這場仗,楚人已輸了!」

  回過頭,項籍看向因只能喝粥而飢腸轆轆的楚卒,不敢直視他目光的將尉,楚軍的士氣,似乎更加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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