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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初彭將軍是除暴安良,反抗胡亥暴政,殺其苛吏,無罪而有功,至於擁立田廣為齊王……」
陳平一攤手:「這難道不是魯地儒生的餿主意麼?」
彭越摸著鬍鬚:「確實,就是彼輩終日遊說,才騙得我立了田廣,真是可恨,該殺啊!」
陳平道:「然,儒者冠枝木之冠,帶死牛之脅,多辭繆說,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搖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學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僥倖於封侯富貴者也,其罪大焉。」
「好在彭將軍迷途知返,只要答應招安,大秦朝堂的大門,一直為將軍敞開!」
「而攝政已答應,徹侯之位,一郡之長,只要彭將軍助秦擊楚,早定天下,夏公必如諾!」
「此外還將予彭將軍麾下士卒合乎律法的地位。」
「功高者立卿三十六位(五大夫以上)。」
「功低者立大夫七十二位(不更以上),皆有食祿,各為濟北縣令、鄉嗇夫。」
「夏公還答應,濟北之政,只要彭將軍在一日,朝廷決不會插手。」
彭越多疑,對以後的事不是很確定:「真能如此?我可是聽聞,蜀郡常頞就被遷到咸陽去軟禁起來了。」
這個大盜,遠在東方,消息倒是挺靈通,陳平卻笑道:
「哪裡是什麼軟禁,常頞是去做右丞相,他已貴為徹侯。至於其他降將,殷通如今做了豫章守,而辛夷為長沙守,呂齮做著南陽守,皆為一方長吏。」
彭越卻還是無法安撫心中的懷疑,陳平收斂笑容,肅然道:
「將軍若遲疑不決,大可在此殺了陳平祭旗,將我頭顱送去給夏公,表明要頑抗到底的心意,然後揮師去助楚與秦為敵。」
「夏公數十萬大軍東出,戰無不勝,今已取滎陽彭將軍這三萬人,真的能改變戰局麼?是保有現在的富貴,還是為楚國陪葬,望彭將軍早決!」
「豈敢有此意,只是麾下泰山豪傑偏向楚國,不肯盡聽啊……」
彭越還想繼續拖,但就在這時,屬下帶著一個消息來報:
「半月前,項梁東撤,至襄城時,雍齒、酈商及梁地縣公忽然反楚,項梁軍分為二,而秦騎追至,與項梁戰於睢陽,項籍救之,互有勝負,今秦楚交戰於陳、宋之間!」
「此天亡楚也。」
彭越仰天而嘆,眼看勝利天平再度向黑夫傾斜,再不跳船就晚了,他也不顧慮什麼了,立刻做了決斷:
「睢陽距昌邑不過三百里,大軍二十日可達,我這便去助夏公合圍項梁,表明心意……」
這卻並非陳平的計劃,彭越若帶兵去了,黑夫還得分兵提防,反倒不美。
於是陳平道:「睢陽之事,大不必彭將軍插手,倒是有一個地方,不僅防守空虛,還多有楚國厚爵重臣,夏公望彭將軍能擊之!」
「何處?」
陳平面含笑意,指向東南方:「楚都,彭城!」
第0997章 泗水
作為南下彭城的必經之地,五月份的沛縣,不復往日安定,人心惶惶。全沛之人都在為沛公呂澤被楚國拘禁,卻派了一個新沛公來催丁催糧感到不安。
近日更有傳聞,說是北邊的豐邑,在其領主雍齒不在的情況下,竟舉兵反楚了……
於是沛縣大警,連城內外的酒寮液統統關門,今日廄尹夏侯嬰約獄尹任敖喝酒,便只能在家中。
「這所謂的新沛公,我不服也。」
廳堂中,二人對坐,夏侯嬰低沉著聲音,對任敖抱怨道:「在我看來,有資格做沛公的就三個人。」
任敖飲了一盅酒:「我知道,一是呂澤,二是王陵,此皆沛地大俠也,還有第三個是誰?」
夏侯嬰嘆了口氣:「是劉季。」
夏侯嬰本是沛縣官府的御者,常年負責飼養馬匹和駕車工作,每當他迎來送往,常經過泗水亭,與昔日的泗水亭長劉季志趣相投,往往停車歇腳,與劉季相談,說些自己出縣的見識,劉季也聽得津津有味,二人一聊就是大半天。
只可惜,待夏侯嬰也試為吏的時候,劉季已經和蕭何、曹參一起去了膠東,在黑夫手下任事,自那之後,再也沒回來過……
做過獄吏的任敖也曾是劉季好友,早在楚國時期,他就經常庇護劉季,後來更做了劉季做亭長的擔保人。
世道紛亂,二人雖都做了秦吏,但在楚地豪傑盡叛的情況下,為了不使得家鄉被外來勢力所屠,也順應時代,推舉了劉季的大舅哥呂澤為沛公,以鄉黨子弟保衛地方。
呂澤有智,樊噲有勇,任敖、夏侯嬰他們也是有些本領的,靠著眾人一同努力,豐沛之地,也才在這亂世里,有了一年安寧。
數月前,作為楚國的沛公,呂澤奉楚國之命,西去梁地,結果沒多久,北邊豐邑的領主雍齒,就派審食其回來傳訊,說是呂澤被項梁拘捕,連帶與其交好的下邑公王陵、橫陽公傅寬也盡數遭囚,還給三地換了領主。
來沛縣的是一個項氏子弟,雖然地位高貴,但沛人卻怏怏不服。
從始至終,他們只信任家鄉人,對空降的新沛公,毫無愛戴之心。
過去,雖然呂澤、雍齒、王陵三人誰也不服誰,但在面臨他處盜匪侵犯時,倒也願意合力,外御其辱。
任敖道:「如今呂澤、王陵皆被囚,呂澤諸弟不肖,要麼在彭城做人質,要麼聽說他出事,統統跑了。可惜劉季不在,否則今日局勢,由他出面,定能讓沛人再度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