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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主張留在敦煌等地的話語更盛,他們甚至拉幫結派,堵在營門口大聲倡議,眼看分裂和流血即將發生,這一切,卻被一個堅毅的聲音打斷。

  「如此喧譁,出了何事?」

  不管多跋扈的軍吏老卒,方才有多叫囂,都停下了聲音,身子不由往外退了一步。

  人群如同被某種力量分開一般,往兩邊讓道,露出了一個身著皂衣,頭戴獬豸冠,鬚髮花白的瘦削軍法官,他身材偏矮,顯然是南方人,緩步從敦煌城中走來,面容毫無表情,恍如一尊石像。

  所有人都低下頭:

  「喜君。」

  「是喜君!」

  作為西征軍的軍正,喜目視眾人,緩緩問道:

  「出了何事?」

  「喜君,吾等從敦煌守軍處得到消息,是二世皇帝不在了,被黑夫,殺了!」

  「我知之。」

  喜卻表現得很平靜:「吾等身在異域,消息閉塞,難知真偽,更不知中原發生的事情孰對孰錯。」

  平靜是假象,當喜乍聞此訊時,比士卒們更要震驚,他甚至站在敦煌邑城頭晃了晃,望向遙遠東方的眼睛裡,浮現許多情緒:

  對劇變的難以置信、對消息的懷疑、對時局的遺憾、對未來的迷惑,還有對故人黑夫的態度,在失望與信任間搖擺……

  但最後,它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堅毅!

  除了堅持,他還能做什麼呢?

  「我只知道,大秦尚在,秦律尚在!」

  喜一個個點出帶頭鬧事的幾名官吏,依照軍法進行宣判,讓人按著打十幾二十棍子,作為懲戒,又問他們。

  「汝等,還是秦吏麼?還想回家麼?」

  「是……」軍吏們哽咽起來,去來兩萬里,這些年間,他們已經離家太久太遠。

  喜面容稍微溫和:「那就,各自歸位,履行職責!」

  這世上有種東西,它比誰來當政更為重要。

  那就是秩序。

  這碩大天下,當上層紛亂時,下層的人就不活了?日子不過了?終日憂心時局,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了?

  不管中樞權力如何更迭,基層總得有人繼續做事,就如喜幾十年如一日默默抄錄簡牘,做好獄吏法官的職責,並未因呂不韋、嫪毐之事有何影響。

  這些任勞任怨,默默無聞的秦吏,才是帝國的基石。

  今日亦是如此,哪怕被放逐,被遺落,他仍記得自己的職責。而不管咸陽如何,中原如何,遠在西北的他們,都鞭長莫及,手頭有更緊要的事得做:

  重建西北邊陲的秩序。

  「張掖者,張國之臂掖也。」

  隨李信西征後,喜也漸漸明白了秦始皇帝的大欲:他想讓一個偉大的帝國脫離初生之所,破殼而出。

  這個新生的帝國,向東方伸臂,跨海一手握住了狹長的海東,向西方伸臂,打通廣袤荒蕪的西域,得知了更大的世界是存在的。更向南方踩踏雙足,要知曉那兒的海水暖熱,盡北戶地。

  只可惜,踩在嶺南的腳陷入了一個大泥潭,掙扎中,耗盡了帝國最後的力氣。

  始皇帝的大志雖未告成,但也開啟了一個新時代,一些新可能。

  「為了履行職責,為了打通日後回家之路。」

  喜回到城中,向幾位都尉、司馬表明了態度:

  「吾等,要盡己所能,守住這條新生的臂膀,護國之掖!」

  「但喜君,如若黑夫篡位,大秦不在了,吾等就算守住了張掖,又有何用呢?」一個司馬悲觀地說道,他是頻陽王氏的遠親,對中原發生的事滿是絕望。

  「當然有用。」喜篤定地說道:

  「對西征軍萬餘將士有用,吾等至少有立身之處。」

  「對張掖郡十萬中原移民也有用,他們不必亡於胡塵,至於大秦的存亡與否……」

  喜的聲音,決絕而堅韌,仿佛磐石,永不動搖:

  「衣冠鬱郁。」

  「便是中夏。」

  「律令行處。」

  「既為大秦!」

  第0985章 千鈞

  「家書到了!」

  「家書到了!」

  三月中旬,隨著幾大車驛站郵傳抵達灞上軍營,在此訓練半月的士卒們立刻沸騰起來。

  家書,這是秦軍中的老規矩了,儘管秦一直被詬病死板不近人情,但在這方面卻很有人情味,每逢驛傳往返,士卒可以給家中寄信,家裡也會回復,甚至還能捎帶一些錢、衣,畢竟除了一套制式甲衣、兵器和集體伙食,其餘都要自帶。

  而聽人說,這或許是大軍開拔前,最後一次與家裡聯繫的機會了……

  本營的一大筐家書被運了近來,士卒們在各自軍官的組織下站好隊列,翹首盼著軍正喊道自己的名。

  「盩厔縣(陝西周至)甘亭,不更伯勞!」

  「諾!」

  等了良久,終於輪到自己,已是屯長的伯勞立刻出列,走到軍正面前接過家書——這是布皮封著的劣質紙張,比起黑夫當年寫信回家用的木牘,已輕便了許多。

  拿到信件後,伯勞沒有開啟觀看,反而將紙湊在鼻子邊聞了聞,或是希望能嗅到妻子的氣息,這是他最喜歡的味兒,只可惜信件跋涉百里,縱有氣息也散盡,只剩下紙和墨的味道。

  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因以縣名,伯勞他們被分配到了上林三縣的最西邊,一處有山有水可供狩獵捕魚,也能安全種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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