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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西行之心急切,冒著性命危險,渡過大河,本想以口畫天下大事為由見到郡守,而郡守卻說什麼『無暇見儒生』。如此以貌取人,焉能收取河東豪傑士人之心?若攝政所任的郡守、將尉皆如此自大,恐攝政將失天下之能士,更錯過了早日一統關東的良機啊,郡守幾誤了攝政大事……」

  去疾被這老儒一通搶白,麵皮有些發紅,他這些時日榮升二千石高位,確實有些得意,也沒了南征時,向黑夫推薦韓信這等人才時的舉賢之勤,只好道歉道:

  「是去疾有錯,只聞先生之容,如今方知先生之意矣。」

  乃請酈食其就坐,上熱湯為之驅寒,豈料酈食其卻將碗往旁邊一推,問道:

  「可有熱酒?」

  去疾只好讓人將自己的酒分享出來,心疼地看著酈食其牛飲,喝得滿臉通紅——黑夫提高了酒稅,且只能官府釀製少量,能大口喝酒的人不多。

  「先生果是張耳謀士,還是偽魏大夫,為何隻身西來?」

  他心中仍有懷疑,前段時間抓六國間諜的風潮,才從咸陽傳到寧秦,這老頭不會是來誆騙自己的吧?若他嘴裡倒不出真情報來,去疾定要狠狠懲罰,叫你騙老子酒喝!

  酈食其一邊飲酒,一邊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經歷,陳留人,為楚軍遊說陳留令投降,又加入了魏國,做了個有官銜的大夫,籍此能在魏地自由行走。

  「一艘船若是要沉了,上頭的人豈會不爭先恐後往下跳?如今那所謂的魏國雖看似還堅固良好,但老夫已看出其內部已生蠢,攝政若以大兵臨之,魏必分崩離析。這世道,良臣擇主而棲,我又料到,攝政若欲東出,必先取河東,或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

  去疾笑道:「我軍可從上郡攻太原,可出函谷攻三川,或走南陽攻潁川,何以見得必是河東?」

  酈食其侃侃而談:「老朽讀短長之書,書中曾載,商鞅說秦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有腹心之疾,非魏並秦,秦即並魏。何者?魏居嶺厄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然後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

  「如今秦魏形勢,與秦孝公時極似,只是秦較那時強了十倍,而魏弱了不止一倍,簡直是以石擊卵。如今關東反王之國,唯楚最強,而趙次之,河東距楚最遠,以河東距楚最遠,楚人難救,卻離關中僅一水之隔,且民心仍然思秦。故攝政東出,必先攻河東,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

  此人看的倒是很準,去疾道:「那關於河東,先生有何事可以教我?」

  酈食其道:「我可獻上河東魏兵布防之圖。」

  「圖在何處?」去疾很關心,但酈食其進來前已被搜過身,並未發現什麼地圖,眼下見酈食其微醉了,遂逼問他。

  酈食其腦子卻依然很清明,指著斑白的鬢角,露出了笑:「在這。」

  去疾復又坐了回去,顯得不甚在意:「魏軍布防虛實,沒有先生,我軍一樣能弄到。」

  酈食其飲完了所有酒,這才抿了一口熱湯,打了個酒嗝:「我知之,攝政派出的間諜,遍布河東,但彼輩多為外鄉人,即便潛藏民間,但卻難以滲透入魏軍之中,更不知魏將喜好虛實。」

  「老朽則不然,我這半年來,行走河東,可是與不少人喝過酒,攀過交情的,甚至能為攝政勸降一二人,往後攝政攻到魏地,老朽更能提供各地山川地利,舉薦豪傑英士以為用……」

  他話音一轉:

  「但以上種種,得見到攝政,方能細言!」

  這是個狡猾的老傢伙,去疾明白了,這酈食其是典型的縱橫策士,旁觀天下形勢良久,看準誰最可能勝利後,這才懷揣無數情報,奔著功勞來的……

  進攻河東,確實是這個冬天的大事,他點了點頭,對長史私語幾句後,讓他帶酈食其去休憩。

  老傢伙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臨走時還轉過身,意猶未盡地問道:「可還有酒?再送老朽一壺。」

  「沒了!」

  去疾臉頓時跟黑夫一樣黑:「到攝政處喝去吧!」

  過了大概一刻,還不等酈食其打個瞌睡,便有幾個黑衣官吏來到酈食其的住處,一臉肅穆地將他帶走。

  這是黑冰台的官吏,專司情報工作。

  「攝政在咸陽麼?」

  酈食其上車前滿口酒氣,如此發問,但幾個黑衣武吏卻一言不發,只默默地將他按入車輿中,連夜往西邊而去。

  只有看著馬車遠去的去疾知道,攝政不在咸陽,而在戲下北伐軍大營,整軍練兵,進行一些軍事機構的改革,以圖東出。

  此外還有件重要的事。

  用黑夫的話說就是:「北伐既已成功,北伐軍歷史使命便已完成,是時候更換新番號了!」

  第0956章 肱股羽翼

  戲下鴻門,土地平闊,若紮起營壘來,最多可駐紮四十萬大軍,一向是秦軍東出的聚集地,早年秦孝公派商鞅東征從這裡出發,王翦以六十萬兵滅楚,也以此為聚集關中兵卒的大本營……

  「如我所言,眼下攝政已有雍、梁、荊三州,又有南陽、江東,這兩地加起來又是一州,非要征的話,六十萬有些難,但起碼也能征個四十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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