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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軍毒打一切穿玄衣的秦吏,拳腳相向,惡狠狠地鞭笞他們的身體,將法冠取下來做尿壺,又砍掉腦袋,高高插在矛尖,臨晉街道上血流成河,許多人像羊一樣被拖去宰殺了。

  不知出於何種邏輯,儘管項羽認為仲父與匈奴聯合,是可笑的與禽獸為伍,但對臨晉城裡真正的禽獸暴行,他卻是默許的態度,甚至還以為,這是正當的報復。

  「昔日暴秦如何對待六國,今日六國就將如何對待暴秦!」

  「報讎雪恨,以彼虎狼之道,還之彼身!」

  暴行就這樣在臨晉,徵縣、大荔等曾劇烈抵抗六國聯軍的城邑持續了半個月:

  無論是在寬闊的大道,還是擁擠的里閭,沒有秦人能夠逃脫這場劫難,到處是哭喊聲、淚水、哀哭和乞求聲,男人痛苦的呻吟,女人們的尖叫,受害者被砍成肉泥,淫褻的行為,平民被賣為隸臣,家庭骨肉分離,貴族和德高望重的三老遭到可恥的虐待,人們哭成一團,富人被洗劫一空。

  和數百里外,北伐軍進入咸陽時嚴明的軍紀,幾無冒犯相比,洛水兩岸,真是一邊天堂,一邊地獄。

  直到范增到來,極力勸阻項羽,這些暴行才有所收斂。但整個臨晉早已被狂亂的數萬楚人禍害成了一座空城,居民要麼被殺,要麼拼命渡過洛水朝西方逃去。

  西河人開始用腳投票了。

  一時間,六國聯軍連協助輸送糧秣的本地人都找不出來。

  聯軍的戰爭會議,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於臨晉縣寺召開:

  楚軍最高統帥,項籍坐於最高處,他年輕勇銳,一身赤甲閃閃發亮。

  他的仲父,武信君項梁及亞父范增位於左右,項梁戴著的大冠將殘缺的耳朵遮住,范增則簡陋地插了個簪,若有所思。

  西席上則是趙、魏、韓三方的代表:趙軍統帥廣武君李左車、苦陘君陳餘、客卿蒯徹;魏國則是魏相張耳,其子張敖;韓國則只有隨項羽入擊函谷關的韓信(公孫信)。

  本來蒯徹提議,知曉關中虛實的趙高也欲與會,但卻被項籍粗暴拒絕,關在了大門之外。

  今日,聯軍的主要爭議,是派往黑夫處的三名使者,只回來了一人。而項羽更是慍怒,因為他直到武涉歸來,方才得知,負責楚國外交之權的范增,瞞著他幹了什麼事。

  「只是為了試探黑夫,並非欲與之立約。」

  范增如此解釋:「如今其意已明,擺明了是要繼秦始皇之暴政,視吾等為群盜而非諸侯,對和談共分天下也毫無興趣,反欲滅之而後快!」

  張耳深以為然:「黑賊滅我之心不死,六國是時候放下偏見,一致對敵了,胡亥雖亡,然暴秦未滅,反較以往更強!」

  「然也。」

  趙國客卿蒯徹附議道:「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不然,黑夫已據攝政之位,待其廓清關中,必效昔日秦王,出函谷以害山東矣。」

  策士的身份本就是多變的,橫不離縱,縱不離橫,全視天下形勢強弱而定,蒯徹這會扮演的,卻是力主合縱的蘇秦了。

  但李左車卻拆了自家客卿的台:「六國再度合縱,一致對敵強秦,可也,但若欲引匈奴入塞,恕趙人恥於與胡虜為伍!」

  當是之時,冠帶戰國七,而燕趙秦三國邊於匈奴,邊境之民常苦其為害,皆與之為敵,從未有哪一國為了進攻鄰國,而引匈奴入寇,這已成了一種默契,直到燕代將亡時,才被走投無路的燕國太傅鞠武打破。

  而李左車是李牧的嫡親孫子,他大父便是在雁門對抗匈奴時一舉成名的,而李左車隱匿在代北,當秦北逐匈奴時,亦壯其氣,也佩服黑夫為大父李牧設祠悼念的舉動。

  眼下要李左車與匈奴人結盟,怎麼可能,若使匈奴再度坐大,最先受苦的,不還是他們趙人麼!

  但國土偏南的魏國人就有些難以理解了,大言不慚地說道:「吾等邀匈奴一同對付暴秦,這與趙國軍中征樓煩人為騎,有何不同?」

  他見李左車軍中,就有不少頭戴皮帽,長相奇異的婁煩騎士,都是胡人,既然可以利用婁煩,為何不能利用匈奴呢?

  李左車彬彬有禮,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敢問魏相,家養的犬與野外的狼,能一概而論?」

  總之,趙國人的意見擺在這了:合縱可以,但絕不同意將匈奴也拉進來。

  張耳還欲勸說,作為在場眾人的主心骨,項籍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廣武君之言,籍深以為然!」

  「六國之仇,不必籍匈奴之力,惹天下人嗤笑,而當靠吾等自己來報償!」

  既然聯軍里最強大的楚、趙主帥都不同意與匈奴結盟,那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反正匈奴那邊似乎也沒什麼誠意,至今仍在上郡邊緣游弋,並無舉族南下的打算。

  項梁心中嘆了口氣,他明白,將強大新秦國絞殺的機會,就這樣失去了,匈奴人本就只想趁火打劫,既然六國不願盟誓,冒頓自不會全力相助。

  「那現在的問題是,諸侯留在西河對敵,還是退回去?」

  接下來是持續的爭論,三國的主事者尚未說話,其下的各路小帥都尉、軍師策士便各抒己見,他們也把握機會,卯足全力……或大吼大叫、或高聲咒罵、或曉之以理、或語帶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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