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黑夫笑了笑:「可惜啊,你來晚了,我軍中,已不缺儒者!」

  陸賈算是荀子蘭陵學派後學,隨何是野路子,而這叔孫通,卻是正兒八經的孔家門人,孔子八世孫孔鮒的關門弟子!

  黑夫不喜魯儒,早在秦始皇泰山封禪時,他就看清了這群人的嘴臉,平日束手談禮儀,臨事卻啥都幹不成。

  就像李太白那首詩嘲諷的:「魯叟談五經,白髮死章句。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基本就是這群人的形象了。

  更何況,陸賈、隨何二人,可是能隨時捋起袖子客串說客的,陸賈還給黑夫拿下了巴蜀,這叔孫通,除了多吃軍中幾碗白飯,噹噹文書主薄外,還能幹什麼?

  黑夫便隨口問道:「汝夫子呢?身在何處?」

  叔孫通倒也不隱瞞道:「夫子與張耳、陳餘有舊,今張耳自稱魏相,故投了偽魏王,被封為文通君,太傅。」

  這孔子後人可真會投靠人,一投就投到把黑夫當仇人的張耳那去了。

  黑夫搖頭,基本已給魯儒判了死刑:「我這的封君,可貴多了,非大功者不可得,那你為何不相隨如汝家夫子,去魏地混個一官半職?」

  叔孫通卻肅然:「不瞞君侯,孔君雖是我夫子,但他年紀老邁,常居魯地,實在不知時變,豈能投靠叛賊呢?這天下形勢,最後當是武忠侯再統天下,抵定乾坤啊!」

  「這傢伙嗅覺倒是挺靈敏的,賭我能贏,怕不是想倆雞蛋放倆籃子?」黑夫暗想,這叔孫通的確不似一般魯儒,但他還是面露不屑,笑罵道:

  「你我雖為舊識,但只靠阿諛奉承可沒用,北伐軍不是誰都想來,誰都能留,此處不需無用之人,你且說說,在我軍中,你能做什麼?」

  叔孫通笑道:「君侯,可否讓人將小人帶來的器物,搬進來?君侯一看便知小人的用處!」

  黑夫卻一點不跟他客氣,一擺手:「你又不是殘廢,有手有腳,在此更無官職,自己去,自己搬!」

  一般自傲自衿的儒生,見黑夫如此無禮,早就站起身來,一揮一袖,冷哼一聲傲然離去了。

  但叔孫通卻絲毫不以為忤,還真嬉皮笑臉地出去,將他當做寶貝般的器物,抱了進來。

  黑夫直起身看去,待麻布解開,裡面卻露出一個陶器,三足,寬腹,好似是鼎,又不太像……

  黑夫問他:「這是何物?」

  「此乃瑚璉也。」叔孫通道:

  「昔時,子貢問孔子曰:賜也何如。孔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

  他解釋道:「敢告於君侯,禮器中有一種叫做瑚璉的,陳放在宗廟之上,用玉製成,用玉妝飾,是最為貴重華美的。孔子的意思是,子貢的才幹,不論做什麼事情,都能成功,文采極佳,足以為國家增光,就象器具中的瑚璉。」

  黑夫冷笑:「就你,也能自比子貢?為何君在咸陽十餘載,除了議帝號時,卻未曾有一件事跡入我耳?」

  叔孫通笑道:「君侯此言甚是,子貢,那是玉制的瑚璉,而我,則是陶製的瑚璉,雖同為瑚璉,然材質相差甚遠也。」

  黑夫頓時樂了:「繞來繞去,你倒是說說,這陶瑚璉,到底有何用呢?」

  叔孫通指著那土器物道:「這陶瑚璉,不一定要裝糧食,不一定要呈於宗廟之上,它什麼都能當,鼎能做的事、簋能做的事,他都能代勞。君侯,小人這一路來,就靠它煮米烹粥呢!」

  「所以從今以後,君侯想拿它裝酒,就裝酒,想盛水,就盛水,就算要將它當做溺壺,此器也能甘之若飴!」

  噗的一聲,卻是屋內的親衛笑了,看向這儒生的眼神,滿是鄙夷。

  黑夫瞪了親衛一眼:「我可沒有將儒生高冠取下來做溺盆的惡習。」

  「君侯禮賢下士,自是如此。」

  叔孫通對旁人目光渾不在意,再拜道:「君侯方蒙矢石爭天下,叔孫通寧能斗乎?故做不了斬將搴旗之士,但文書主薄,管糧小廝,叔孫通皆能效命!」

  黑夫算是服了這人,搖頭道:「叔孫通啊叔孫通,你可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儒生了。」

  「君侯啊。」

  叔孫通抬起頭,笑容下,似掩藏著些許無奈:「詩言,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秦滅六國,又收詩書禁之,眼下天下變亂再起,這十多年來,天崩地坼,變化太大了。那些要臉的人,那些不能與時俱進的人,不是死絕了,也快死了。但叔孫通,就算再不要臉,也得活下去,以繼孔子之學!」

  黑夫微微頷首,心中涌過很多念頭,他現在算是明白,叔孫通與普通魯儒的不同之處了。

  他繼承了儒家一個最最最重要的核心特點,那就是變通!

  墨子曾為了黑儒家,編排過這樣一個故事:

  孔某被困在陳蔡之間,用藜葉做的羹中不見米粒。第十天,子路蒸了一隻小豬,孔某不問肉的來源就吃了;又剝下別人的衣服去沽酒,孔某也不問酒的來源就喝。後來魯哀公迎接孔子,席擺得不正他不坐,肉割得不正他不吃。

  這下,子路看不下去了,進來請示說:「夫子為何與陳蔡時的表現相反呢?」

  孔子卻說:「由!我告訴你,當時我和你急於求生,現在和你急於求義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