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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魏雖遭到秦軍痛擊,連兩個王都掛了,但韓有張良,已與公孫信帶著數千人以圃田澤為抗秦根據地,打起了游擊,而魏國也迅速立魏豹為王,全取東郡,實力比魏咎時反而更強了。
蒲將軍贊同這個提議:「沒錯,陳郢還有一萬守卒,更有季布為將,他素來守諾,少將軍離開前說會守住,就一定能守!城內糧食也充足,應能抵擋秦軍月余,只要吾等……」
但他的話,卻被在中央跪坐許久的年輕男子打斷了。
「陳郢的確有一萬守軍,季布為都尉。」
「此外,還有數萬楚人,其中,就包括了我的亞父。」
巍峨飄逸的高高楚冠,也遮掩不了項羽的武夫之氣,他燕頷虎鬚,雙臂有力,好似一巴掌,能將案幾拍碎!
「對手可是王賁,這老兒用兵與其父極似,絕不會因為欲奪取陳郢,就放鬆了陳留、成皋的守備,屆時我軍殺至成皋,卻為大兵阻擋,攻不得而退不能,但陳郢,恐已告破。」
「亞父乃我心腹,季布乃我手足,去一心一臂,與死何異?」
項羽掃視蒲將軍、鍾離二人:「這場仗,必須打!」
蒲將軍急了:「可……」
項羽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小時候,聽仲父說過,楚,天下之強國也,最盛的楚威王時,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
「夫以楚之強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故諸侯為公、侯、伯,唯我大楚,能自封為王,與周分庭抗禮。」
「正因為楚國很大,昏君庸臣竟不甚惜,故楚懷王時,割上庸、漢北與秦國,也無所謂,徒然忘了,這是先祖篳路藍縷一寸寸取得的。」
「到楚頃襄王時,被白起破郢,燒先王之陵,丟失江漢,倉皇東奔,半壁山河沒了。」
「至負芻時,為了請平,割讓陳郢、青陽以西,楚已成了個偏安江淮的小國,終淪亡。」
「如今,楚國好不容易復辟,舊日的錯不能重演,只要我還是楚國的上柱國,大楚入地,只要是奪回來的,一尺一寸,都不能再讓!」
他拍著蒲將軍和鍾離眛道:
「吾等復國誅秦,兵不算多,甲不算堅,靠的就是一口氣。」
「一口從楚國滅亡開始,憋了十多年的怨氣!就算楚已亡了十多年,楚人卻依然暗暗記著那句話!」
蒲將軍和鍾離眛頗受感觸,齊聲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項羽頷首:「沒錯,這股氣若是散了,那便又回到了老樣子。」
「像十多年前一樣,一路敗仗,失城丟地。」
「最後社稷淪為廢墟,楚人任秦吏宰割,貴庶淪為遷虜,傳統被踐踏於腳下……」
「故,縱是死,也不能退讓,淮陽,必須救!」
項羽鬚髮賁張:「秦人慾誘我接戰?好啊,那項羽也不多避讓,要戰,那便戰罷,就用這一戰,來定梁陳局勢!」
……
數日後,陳郢以南百里的項縣(河南沈丘),這裡是鴻溝的終點,也是項氏家族最初的封地。
鍾離眛縱馬來報:「上柱國,蒲將軍的誘敵有了效果,秦兵果派了一萬人北上。」
項羽頷首,他讓蒲將軍帶著三千人,大張旗鼓,沿著鴻溝往北走,做出去進攻陳留的態勢,秦軍很快有了反應,抽調一萬人回援梁地。
而楚軍主力,則跟隨項羽往南行至項縣,在汝南的秦軍司馬鞅部尚未進攻此地,項縣在項羽從弟項聲控制下,有三千新募之兵,也有船隻接應他們渡過鴻溝。
但就在楚軍渡過鴻溝後,才挖灶做好飯,眾人正吃著,奉命在外圍游弋巡梭的鐘離眛再度歸來,給項羽送來急報!
「上柱國!南頓鄉(河南項城)方向,有大批秦軍正向項縣開進!」
項羽立刻將口中的飯吐了:
「多少人,多遠?」
「至少有四萬人!距此只有二十里了!」
二十里,急行軍的話一個時辰便可到,慢的話,兩三個時辰……
「兩倍於我?」
項羽笑了:「這怕是伏兵啊,看來秦軍北調去追蒲將軍,怕是將計就計,彼輩在沿河布下眼線,監視各地動向,就等著我軍渡過鴻溝,便要來包圍擊之!」
鍾離眛對這場仗心裡沒底:「上柱國,現在渡河回東岸去,避開秦軍,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項羽卻搖頭:「大軍雖慢,但車騎半個時辰便能到,屆時我軍將遭其半渡而擊,大受損失。」
「更何況,現在一退,那股從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收復山河的志氣,就徹底斷了,楚國,也就完了!」
鍾離眛道:「或者,到十里外的項縣去?城池雖小,但也能……」
「不行!」
項羽斷然拒絕,他站起身,左右掃視:「再給眾人半刻時間,吃完飯後,集結!」
「我有話,要對所有人說!」
……
「楚地的士卒們,吾乃項羽!」
嗓門大就是任性,黑夫陣前喊話還要舉個銅皮卷的簡易喇叭,項羽就不用,聲如洪鐘,傳遍四野。
衣甲五花八門的楚軍士卒們面面相覷,這半年多來,出身高貴的項羽將軍,戰無不勝的項羽,雖經常出入軍營,與士卒同衣食,但卻很少這樣對所有人說話,並不是每個人,都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