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烏廷則言:「恐怕是礙於族人眾多,不敢出奔罷?」

  烏氏倮笑道:「汝等當知公孫、義渠兩家往事,他們的大父,本是宣太后與義渠君所生二子……」

  「公孫白鹿的大父恥於戎族身份,遂更改戶籍,自認為是夏子,穿夏服,說夏言,改氏公孫。」

  「義渠白狼的大父則不然,他就是要做戎人,繼續以義渠為氏,辮髮戎服,披髮左衽,帶著族人遷徙畜牧,食肉飲酪。」

  一個莖結出了兩個果,也代表了北地的兩種生活方式,這在北地郡人盡皆知的事,在烏氏倮眼裡,卻有不一樣的解讀。

  「公孫義渠兩家看似爭鬥了數十年,三代人,可依我看,不過是明面為敵,暗中相互庇護。」

  「比如嫪毐之亂時,關內戎人君長多奉嫪毐矯詔,起兵響應,圍攻蘄年宮,義渠白狼之父也參與其中,而當時公孫白鹿之父卻堅決擁護始皇帝。」

  「叛亂平息後,始皇帝大肆清算嫪毐之黨,義渠氏遭到重創,幾乎滅族,是公孫氏拉扶了一把,這才讓義渠白狼倖免於難。」

  總之,這兩家往往會做出不同選擇,為的就是不管哪家得勢,都能庇護另一家,相互幫扶,在這艱難的世道延續下來,不失為一種生存智慧。

  「故義渠白狼毅然隨章邯出奔,義渠氏的牧場、族人、牛羊,就被公孫全盤接收。看似吞併,實際上,誰知是不是代為照料?他日若胡亥敗亡而黑夫掌權,義渠又能反過來庇護公孫。」

  再陰暗點想,公孫白鹿或許還是個雙面間諜呢,一邊向咸陽舉報黑夫之子行蹤,一邊又奉章邯之命,想拉烏氏下水……

  「父親的意思是,此事或是章邯謀劃,就是想將父親逼反?」

  烏芳氣得發抖:「這章邯,我家好心庇護於他,他卻恩將仇報,做出這種事來,父親,我這就帶著騎從,去將他抓回來!」

  「糊塗,父親若有殺心,章邯還能活著走出烏氏堡麼?」

  烏廷斥責了弟弟,說道:「父親,事已至此,不論作何彌補,也無法再取信於咸陽,我家,是否要效蜀郡守,起兵響應北伐軍?」

  作為家中老大,烏廷往返於咸陽與北地間,對東方戰局十分關注,依他看,這秦廷遭到北伐軍與復辟的六國圍攻,確有大廈將傾之勢……

  再者,烏氏與黑夫關係一直不錯,羊毛、紅糖貿易更託了他的福,才有今日之盛。

  「章邯也如此勸我。」

  烏氏倮吃飽羊肉,打了個嗝:「但蜀郡守之所以舉兵,是怕黑夫派兵入巴蜀,亂了他治下郡縣,不如直接投靠,反正戰火一旦燒到漢中,咸陽便再難派兵入蜀中討罪。此外,他也圖立國家之主的大功,戰後能坐上徹侯丞相之位。」

  「但北地不然,關中之兵旬月可至,烏氏雖有族眾千餘,更能號召胡戎部族,但也不是官軍的對手,再說,我起兵,圖什麼呢?」

  能做到天下第一富賈,還沒被朝廷割韭菜,烏氏倮有他厲害之處,對自己的定位尤其清晰。

  「烏氏倮,只是個低賤的戎人商賈,蒙始皇帝恩寵,這才能比封君之位,得與文武百官一同朝覲,又通西域,開塞北,為國販賣絲糖,富至數萬金,我對地位、財富,都已無所求。」

  「吾所求者,唯有烏氏能世享富貴,起碼富過兩代人,如此而已……」

  三代?那得看孫子賢肖與否,不強求。

  總之,亂世來臨,有人不滿現狀揭竿而起,但烏氏倮,卻是最渴望維持現狀的人。

  只可惜,在獨木上找平衡著實不易,這兩不得罪的狀態,還是被打破了。

  章邯不甘心一直雌伏,要逼烏氏倮做選擇!

  烏氏倮囑咐兩個兒子道:「事到如今,章邯那邊我不能當面拒絕,須得欲拒還休,讓他求著我,盼著我。」

  「但也不能學寡婦清之子巴忠,悍然起兵反叛,最後落得一死,妻子落到他人之手,萬金之財全作了嫁妝,便宜了黑夫這廝。」

  「別人家的財產是不動的,吾家的財貨卻是能動的。開春後,只需趕著牛羊,帶著族人僮僕,出走塞外,去賀蘭山下,長城沿線大軍已三去其二,剩下的人僅能守烽燧關隘,咸陽就算想捉我問罪,短時間內,也難以發兵出塞追擊。更何況,我在塞外,也有朋友……」

  「且在草原上晃蕩個一年半載,保存財富族眾,觀形勢之變,流血的事,交給那些想虎爭天下的人去做吧。」

  烏氏倮明白,天下歸屬尚未有定數,此時抉擇,為時尚早。

  急功近利的巴忠,就是擺在眼前的教訓,烏氏倮搖頭道:

  「寡婦清如此精明的女人,怎就生了如此蠢笨的兒子。」

  他教訓兩個兒子道:「汝等須得記住,身為商賈,不管家財幾何,務必記住兩句話……」

  「第一句是,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以待乏也。」

  「第二句是,長袖善舞,多錢善賈!」

  前者好理解,烏氏倮在章邯與黑夫長子落難時伸出援手,眼下南方已然成勢,他便多了條路。

  多錢善賈也不難,本錢多了,自然就好做生意,烏氏深得此道精髓,所以才能拿出兩千萬錢奉於胡亥,就當買平安,換得大半年安生。

  最難之處,在於長袖善舞。

  舞樂里,舞者水平高不高,據說只要看她出場時長袖甩得如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