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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七十年前,司馬錯的軍隊便能走這條路,那反過來,北伐軍亦能由此入巴!

  陸賈一邊走,一邊讓隨行的兵士暗中繪畫地圖,經過十餘日跋涉,七月初一這天,他終於走出了大山和小路,來到了一條大河邊。

  嚮導告訴陸賈,這條河叫「烏江」(今黔江,與烏江亭無關)。

  陸賈站在水邊往上游看去,流急、灘多、谷狹,據說逆流走十天路,就能抵達神秘的夜郎國,巴蜀的枸醬,就是通過這條江邊的小路運到夜郎國,又由牂牁江運至南越的……

  但山路難行,夜郎那地方,比巴蜀洞庭還山,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

  黑夫曾讓趙佗派人探索過,直接從南越經夜郎至巴,沿途損耗太大,夜郎也對外來者很警惕,絕不會容許大軍過路。

  而烏江的下游,則寬敞多了,且能行船,它匯入大江的地點,便是陸賈此次旅程的終點:枳縣(重慶涪陵)。

  又行了數日,陸賈一行來到了大江邊,頓覺一切豁然開朗。

  墨綠色的江水磅礴,正值雨季,水漲水落,四季變化,不像後世的高峽平湖,波瀾不驚,能望見兩江交匯處有一座繁華的縣邑。

  陸賈看到,城邊一直有背哥挑夫出入,打杵聲聲,吆喝陣陣,吊腳樓前,石板路上,川流不息的商賈力夫,每天演繹著起貨裝載,背鹽挑米的辛苦勞作——他們便是巴寡婦清商業帝國的基石。

  但來接陸賈的人卻道:「我家主君不在縣中,而在江對岸的堡內等候尊客。」

  陸賈知道這是巴氏的地盤,也不多言,隨之來到渡口。

  他們引著陸賈一行十餘人登上早在渡口等候的木帆船,高大的白風帆,曬得烏油發亮皮膚的縴夫,雄厚的船工號子,船工搖櫓擺舵過江,逆水拉船過險灘。

  等終於到了江北岸後,陸賈一抬頭,便看到了這座巴氏的城塞(參考神龍山巴人石頭城……)

  巨石之下,綠樹環合,梯田儼然。

  巨石之上,城垣逶迤,碉樓林立,可謂雄關金戈。

  這幾百尺的高處,山路陡峭,石板坡度很大,若是步行,得爬好一會了。

  也不必陸賈走路,自有巴氏的僕役抬著滑竿,此物是用兩根結實的長竹竿綁紮成擔架,中間架以竹片編成躺椅,前垂腳踏板。

  陸賈還是大意了,他頭一次坐著玩意,誰知竟上坡時頭向下,腳朝天,嚇得他心都快蹦出來了。

  雖然前後兩名巴人十分賣力,但每一次搖晃,看著兩側的懸崖峭壁,都讓他心驚膽戰,冷汗直冒,但卻要強作鎮定。

  「這莫不是巴忠給我的下馬威?」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總算來到城寨門前,一群巴人武士站在此處,這群人腰間背著柳葉劍,身上繡著白虎紋,留著獨特的髮式——除了椎髻外,側邊的頭髮竟多數剃光,一看就是蠻夷。

  這就是巴氏的私人武裝,雖然已被秦朝限制,削減了人數,但橫行巴中是沒問題的,這也是陸賈希望能將巴氏拉入北伐軍陣營的原因。

  陸賈看了看左右,不過十餘人,但他渾然不懼,整了整衣襟,心道:「昔日孔子曾問弟子志向,曰:賜,爾何如?」

  「子貢對曰:得素衣縞冠,使於兩國之間,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糧,使兩國親如弟兄!」

  「故子貢為魯國行人,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陸賈學的是儒,禮樂詩書雖好,在這亂世里,最有用的,還是子貢那套遊說本領。

  「今日君侯與秦廷對峙於中原,只能從邊角打開局面,我想和子貢一樣,靠三寸不爛之舌,也能立下大功!」

  他已做好了準備,但前方氣勢洶洶的巴人武士,卻齊齊收了柳葉矛,退到一旁,更沒人趾高氣揚地走過來,無理要求他卸下腰間的劍。

  這讓陸賈想了一路的義正詞嚴,頓時沒了用處。

  「是武忠侯麾下的陸先生麼?」

  反倒是一個面容和善,衣著與普通秦人無二的中年人匆匆出來,陸賈表明身份後,他激動地一把握住了陸賈的手!

  「武忠侯的使者,可算是來了,如此一來,武忠侯夫人,也可以回南郡去了……」

  巴忠如此作態,陸賈倒是沒想到,覺得此人在作偽,肅然道:「夫人也在此堡中?」

  巴忠忙解釋道:「夫人與君子皆為巴氏座上貴客,在另一處莊園,我安排了數十女婢僕役侍候,絕對無恙!」

  陸賈甩開了他的手,冷笑道:「夫人在巴君處作客,一呆就是數月之久,久扣不歸,巴君,你家真是好客啊!」

  巴忠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謝罪道:「陸賈,我實在是沒法,兩軍交戰於江關,水路已絕,夷水那條路,則偏僻兇險,武忠侯夫人、君子,皆千金之軀也,我也不敢讓她們去涉險啊。」

  話雖如此,但實際的情況,巴忠卻是有苦說不出。

  春天的時候,葉氏母子通過巴氏的商隊,從漢中進入巴郡,但那時候正值黑夫詐死,下落不明,秦始皇親巡南方,怎麼看大老黑都翻不了身了。

  雖然黑氏過去十多年,沒少給巴氏好處,但牆倒眾人推,巴忠也要考慮宗族興亡,他當時被親信一通嚇唬,鬼迷心竅,竟截留了葉氏一行人。

  雖然真如他所言,將黑夫的老婆孩子好吃好喝伺候著,但也如同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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