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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動容地說道:「你我就像兩條魚兒,困於膠東這將乾涸的車轍之內,左右皆敵,豈能不相濡以沫?」

  兩個鬍子老長的老男人說什麼相濡以沫,氣氛怪怪的,但陳平並不感到不適,反而看向旁邊的望夫礁——它像極了一個女子,抱著孩子屹立在海邊。

  據說此礁石,是本地一位漁夫出海打漁,突遇風浪而一去不返,他的妻子悲痛欲絕,整天抱著不滿月的孩子站在海邊,希望有一天奇蹟出現,丈夫能夠平安歸來。

  但是過了許久,丈夫沒有歸來,她卻變成了不動的石像佇立在那裡,似乎要立到海枯石爛那天……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倒是與大禹之妻塗山氏的傳說十分相似。

  陳平卻不由想到:「吾等留守膠東,何嘗不是在『望夫』?」

  望的是對二人有知遇之恩的主君,望的是黑夫。

  陳平遂笑道:

  「相濡以沫,這比喻好,曹君,你我可得做好準備啊,縱起兵成功,恐怕還得相與處於這將涸之轍中,經受各路強敵圍攻,一直要等君侯橫掃天下,歸來膠東的那天……」

  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陳平心裡也沒底,膠東和江陵離得太遠,他收到的消息十分模糊,真假難辨。

  他只曉得,自己是肯定能等到的!

  「到那天,縱我垂垂老矣,也會親自相迎,當面告訴君侯。」

  「膠東這一窟,陳平,守住了!」

  第0790章 不值一提

  雖然黑夫對外號稱已「全取荊州」,但事實上,位於江南地區的洞庭郡(黔中郡),直到六月底,北伐軍仍未完全控制。

  洞庭郡大概位於後世的湘西、鄂西,得名於與洞庭湖接壤,這一整個郡說白了,不過是武陵山與雪峰山兩道山脈相夾的狹長壩區,南北近千里,山嶺縱橫,而貫穿全郡的大動脈,是沅水。

  沅水有五條主要支流,當地土著的巴濮蠻夷稱之為雄溪(巫水)、滿溪(渠水)、酉溪(酉水)、潕溪(潕水)、辰溪(辰水),故此地亦被叫做「五溪之地」。

  武忠侯派遣兩路軍隊攻略洞庭郡,一路是從夷道(湖北宜都)南下的別部司馬滿,一路是從桂林經鐔城(湖南通道縣)北上的趙佗部。按理說南北夾擊,旬月可下,之所以進展如此緩慢,除了洞庭郡守、尉採取了抵抗政策外,還因此郡道路簡陋,山嶺縱橫……

  遷陵縣(湖南里耶古城)是洞庭郡最偏僻的縣,當地九成人口都是濮越蠻夷,編戶齊民僅占十一,它鄰江而建,緊靠酉水,以之為護城河,有高丈余的夯土城牆,東西長兩百步,南北百餘步,與其說是縣城,不如說更像個軍營。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遷陵縣有完整的典章制度,一點也不比中原大縣差,官吏也認真負責,雖然與外界溝通消息的唯一方式,便是讓郵人跑腿,每月進出一次。

  所以此地的消息,常滯後外面一到兩月。

  郵人盡職地一天天奔波在路上,帶走遷陵的文書,帶回各地的消息,不知從哪天起,他發現每當自己帶回信件,縣領導們的臉色都會凝重些,縣裡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由不得長吏們不憂心,近三個月來,就沒有一個好消息:最初是五月份時,北邊的零陽(湖南慈利)、臨沅(湖南常德)有警,南郡叛軍正在猛攻那兒。接著到六月份,南邊的辰陽(湖南辰溪)和新武陵(湖南漵浦)告急,看來鐔城塞也被嶺南叛軍攻陷了。

  直到數日前,更大的噩耗傳來,郡治臨沅失陷,作為遷陵門戶的沅陵也已投降,叛軍還沿著酉水西進,要來取遷陵縣——這座最後還忠於秦廷的小邑。

  縣邑內人心惶惶,本地蠻夷君長早跑光了,僅餘關中來的三名長吏,帶著百餘縣卒堅守崗位。

  縣尉名叫「敬」,他剛從城外回來:

  「縣君,都鄉、啟陵、貳春這三個鄉也完全斷了聯繫,恐已為叛軍所得,縣君,吾等只剩下這一個小邑了。」

  「叛軍有多少人?」

  縣令名叫「拔」,在本縣任職十年,一直盡職盡責,沒想到卻遇上這等事。

  「至少兩千……」縣尉有些絕望,這人數,是縣城人口的兩倍。

  「看來遷陵是守不住了。」

  縣丞卻在一旁小聲道:「我聽說此次兵亂,是武忠侯揚言始皇帝為奸臣逆子所弒,打的是靖難旗號,並非叛亂……」

  言下之意,他們順應大勢,開城投降也並無不可,反正荊州已盡數陷落,洞庭郡也只剩下區區遷陵小縣,豈能螳臂當車?

  「律令上下有序,我只認郡府和咸陽的文書,不管武忠侯有何理由,他只是南征軍的統帥,不尊咸陽之令,私自舉兵,占郡奪邑,自立門戶,這不是叛亂是什麼?」

  但縣令拔卻是個認死理的人,儘管沒有信心抵抗叛軍,但還是要盡最後的職責,他咬牙道:「將文書都拿出來,趕在叛軍入城前,統統燒了!」

  ……

  因為地處偏僻,遷陵縣沒趕上咸陽和江陵的風潮,至今仍沿用故舊的竹簡,縣中大多數人不知紙為何物。

  大捆大捆的竹簡從官署中被搬出來,全是遷陵縣保存多年的珍貴檔案,有數十萬枚之多,塞滿了好幾間屋子,紀年從秦王政二十五年至始皇帝三十七年,記事詳細到月、日,連續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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