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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遇上荒年歉收時,田租口賦還可以少交緩交,可如今卻不管不顧了。」

  「我聽說,自從安陸的喜君被判遠遷,地方官吏們,便再不敢對奸臣篡改的律令說半個不字,皆樂以刑殺為威,朝廷也以善逼民勒稅為良吏,交不夠數額的,則被當成庸吏,統統發配嶺南。」

  一時間,沙羡不大的街道成了訴苦大會,民眾都對朝廷的沉重田租意見很大。

  「現在好了!」

  興振臂一呼:「武忠侯主南方之政,從今年起,安陸、沙羡的田租只收五一!五分之一!一百畝輿田,只劃二十畝稅田,其餘產糧,百姓們可自留。」

  「此外,百姓先前因交不足口賦,而虧欠官府的錢糧債券,且都交到縣城來,武忠侯說了,不論欠了多少,皆一筆勾銷!」

  這下,街上不識字的黔首也都聽懂了,聽說租降了,過去的欠債也統統不算數,誰會不高興?都笑逐顏開,但還是狐疑地問道:

  「當真?」

  「真不真,且問武忠侯!」

  隨著興手指方向,眾人一回頭,卻見武忠侯正站在城牆上,朝安陸、沙羡所有人作揖,聲音中氣十足。

  「我,亦黔首之子也,知小民之苦。」

  「從今日起,但凡歸順義軍的郡縣,田租只收五一之數,絕不食言!」

  「等吾等靖難成功,撥亂反正後,不止是安陸、沙羡,不止是南方,全天下的田租、口賦,還會減得更低,更少!」

  ……

  安陸人唯黑夫之命是從,他說什麼就信什麼,武忠侯可是安陸人大救星,還能欺騙鄉黨麼?

  但對於沙羡人而言,哪怕黑夫出面打包票,依然沒多少人相信武忠侯的「新官府」會履行承諾。

  畢竟收租是八九月份的事,到時候會怎樣,沒有知道。

  直到兩件事發生,沙羡人才轉變了態度。

  其一,是一些貧民黔首將信將疑地,把欠官府口賦的債券送到縣寺,武忠侯真就在門外當眾扔進火堆,燒了!

  這下,類似的債券如紙片般送來,都付之一炬,於是就出現了類似孟嘗君焚券市義的場景:

  來的人皆拜,甚至有幾年交不起口賦,已經快淪為永久刑徒的氓隸高呼道:

  「武忠侯萬壽!」

  「君侯萬壽!」

  喊聲參差不齊,因為沒有組織,很快就淹沒在其他聲音中。

  但負責此事的沙羡官員還是聽到了,沙羡令有些不安地問季嬰道:「季度尉,彼輩如此呼喊,恐怕不妥罷……」

  「百姓想喊什麼,就喊什麼,並無不妥之處。」

  季嬰笑容可掬,這計策還是陸賈出的,焚無用虛債之券,捐不可得之虛計,令沙羡之人親君侯,而彰義軍之善聲也。

  他上下打量這兩日來任勞任怨的沙羡令,說道:「對了,君侯還讓我,向縣令借一物。」

  沙羡令唯唯諾諾:「何物?」

  「縣君的項上人頭!」

  ……

  沙羡令的腦袋,有點重。

  這便是讓沙羡人開始相信「新官府」承諾的第二件事了:很擅長課稅催租,逼死過不少人的沙羡令,竟直接穿著官服,被拖到市場口斬了,武忠侯的手下還拎著血淋淋的人頭給眾人看。

  「奸臣逆子乘陛下久病,把持朝政,以稅民深者為良吏,殺人多者為忠臣,沙羡令為升官職爵位,竟一味逼民,督責過厲,犯吏之五失,使沙羡民不聊生,黔首氓隸凍餓而死者不知凡幾,罪當死!」

  圍觀者皆拍手稱快,叫好聲,竟比聽說可以減租時更響亮,歡喜之情,幾與焚券時相當。

  畢竟一個是八九月份才能見分曉的事,一個卻是發生在眼皮底下,做不得假。

  但有了後兩件事做鋪墊,減租之事,沙羡人已信了七八分。

  黑夫在城樓處看著這一幕,面色有些悲傷。

  「沙羡令還是不錯的,雖然為官期間幹了不少為虎作倀之事,但這幾日為了活命,對我安排的事無不盡心盡力,就這樣斬首,真是可惜了……」

  但沒辦法,地方上的苛政推行已久,既然黑夫口口聲聲要「撥亂反正」,就必須有人出來頂了「亂政」的黑鍋。

  縣令、尉、丞,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挑一個民憤最大的出來背鍋,反正他們都是異地任官,早就被本地人恨透了。

  這樣,昔日淤積的民憤得以平息,剩下的兩名長吏兔死狐悲,會更加恭謹,黑夫再任命一名軍吏頂替缺一的位置,當地秩序也能維持。

  殺一人而萬民喜,則殺之!

  「誅吏、減租、焚劵,這三件事,可以複製到江淮以南,甚至是全天下任何地方,都能屢試不爽!」

  這就是黑夫用來爭取民心的三板斧了。

  雖然近來黑夫老把「我是農民的兒子」掛在嘴邊,但絕非虛言,他確實是利用自己的出身優勢,代入百姓的視角,仔細研究過他們的好惡。

  不要動不動就照搬後世經驗,要「打土豪分田地」,要搞「土改」,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秦朝的主要矛盾,是官民矛盾,是朝廷重租重稅、繁重徭役和民眾渴望休養生息的矛盾。

  江南地區,地有餘而人不足,基本沒有土豪劣紳,百姓黔首也不似關中、山東一樣渴望土地,分地也沒啥大用,減租、焚券才是對症下藥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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