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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念著陸賈這句話,覺得挺適用於當下。

  如今的情況很微妙,舉義的大旗雖已打出來了,但什麼靖難,什麼討逆,跟普通百姓生活並無瓜葛,也吸引不了他們……

  「我這口號,恐怕還沒有『亡秦必楚』有號召力罷。」黑夫暗暗吐槽。

  搞革命,光是「寧有種乎」這種雞湯是不行的,還得有實實在在的東西。

  黑夫必須讓天下認識到,武忠侯麾下的「義軍」和朝廷「逆軍」的不同之處,他們才能擁護,才有源源不斷的兵源和糧食。

  而這一切,只需要一點小小的改變。

  就從沙羡開始吧!

  於是黑夫輕咳一聲道:「吾聽聞,武昌營兩萬兵卒入駐沙羡後,軍紀不嚴,在百姓家中白吃白喝者有之,隨意進入里閭,踐踏莊稼,霸占屋舍,污辱婦女者有之,傷人殺人者亦有之!」

  越說到後面,黑夫面容就越是嚴肅和惱火。

  「今沙羡人心惶惶,主客有隙,豈能長久?今且使軍法官至軍中,設棘庭,按照秦律軍法,嚴懲犯罪擾民者,不得縱容!」

  千萬不要高估封建軍隊的紀律,哪怕秦軍也一樣,再不管管那群老兵,他們都要無法無天了。

  鐵不鍛不成鋼,黑夫覺得,自己手下的軍隊,是需要重新改編一下了。

  在強調軍紀,殺雞儆猴後,黑夫又說起另一件事。

  「且讓沙羡令、丞來見,我有一項新政,要在沙羡試行。」

  陸賈是「仁政」「王政」的積極推動者,聽後,不由精神一振,作揖道:「君侯,不知是何新政?」

  黑夫只說了四個字,卻足以將天下震得晃三晃:

  「減租減息!」

  第0757章 農民的兒子

  和安陸一樣,在沙羡,「武忠侯白盔白甲戴了始皇帝的素」也早已傳開。

  但相比於「靖難」等大人物才關心的空洞口號,沙羡人則更膽戰心驚地看著城外越來越多的安陸移民、武昌兵卒,生怕這支客居此地的龐大軍民,會搶了自己的土地,占了自家的屋舍,再奪去糧食和妻女。

  好在雖有些兵油子欺男霸女的小衝突,但武忠侯手下的軍法官,已將犯事兵卒及時處理,罪大惡極者拉到街心斬首。

  眼看縣卒依然街頭維持秩序,這無疑在告訴沙羡人:

  「天雖變了,但王法還在!」

  百姓們過去嫌惡秦法苛刻嚴格,現在卻只希望這支「義軍」還能受律令約束。

  沒有規矩的亂世,比有秩序的暴政殘酷一百倍。

  三月中旬,一支車隊從縣寺開出,繞著縣城遊行起來。

  「二三子且聽好了,此乃武忠侯親口所言,關乎汝等衣食飽暖!」

  車上有人敲著銅鑼,等百姓聚集得差不多了,陸賈手下的幾名楚地儒生們,便咳嗽一聲,讀起《武忠侯告百姓書》來:

  「自三十年始,朝廷租稅日增,竟收泰半之賦,百姓苦不堪言,武忠侯數度力勸,始皇帝本欲更易,然逆子奸臣貪其利,罔顧民生,弒君篡位不欲變之。」

  「商君有言,苟可以彊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天下無不可變之法,今武忠侯欲撥其亂而反其正,租稅之法,由安陸、沙羡率天下之先!由今日始,稅田只為輿田之五一……」

  群眾們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聽著,但半晌沒啥反應,過了一會,才有一個老漢吼道:

  「後生,能不能說人話?」

  大夥哈哈大笑,儒生面色尷尬,陸賈咬禿好幾隻筆想出來的典故,什麼商君之言,什麼撥亂反正,黔首聽不懂啊。

  好在黑夫對此早有預料,一旁的五百主,沙羡人興立刻接口,用本地方言和老鄉們聊起天來。

  「老丈,你去年交了多少田租?」

  那老翁對車上幾名儒生吼時毫無顧慮,此時看了看興的甲衣,卻往後縮了縮,不想冒頭了。

  儒生只有嘴,兵卒卻有戈矛刀劍。

  倒是他旁邊的老嫗十分膽大,插嘴道:「我家是公士,地在城外,共有一百畝輿田,其中五十畝被劃成稅田,每畝產兩石稻穀,你說我家交了多少?」

  簡單的數學題,這也是秦朝交田租的方式。

  每戶人家登記在官府《田租籍》中的田地,叫做「輿田」,而根據朝廷今年要求的稅率,比如十一稅,就將一百畝輿田裡,劃出十畝來,稱之為稅田,到八九月秋收完畢,這十畝地的收成,都要交給官府。

  但十一稅,永遠只存在於諸子百家描繪的理想中。

  秦朝如此多的大工程大征伐,尤其是南征軍民幾十萬人都要吃飯,十一稅完全無法滿足,所以田租的稅率是一年高過一年。

  在沙羡,今年的稅田比率,已占到輿田的一半,相當於每年一半收成,都交了田租!地里剩下的糧食,只夠貧民勉強維持生活,果腹還行,但基本不可能有積蓄。

  雪上加霜的是,還經常會遇到當地官府資金周轉不利,要加收口賦,貧民家徒四壁,當然交不上來,於是就欠了官府錢糧,只能苦著臉接過強加的債券,多服苦役償還。

  後世說秦的稅收「二十倍於古」「收泰半之賦」,多半是這情形,高額的田租、口賦和繁重的徭役,這是秦政最被人詬病的地方。

  「安陸也一樣。」

  沙羡人心有畏懼不敢說,安陸來的百姓卻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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