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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賈卻建議道:「將軍,李由已離開武昌營,收繳三萬將士兵刃,如今正率師一萬,南下長沙,再慢的話,就要被他搶先了!還是應去長沙營,與陶、蕭兩位都尉匯合,且等嶺南主力北上,擁兵數萬,再進取不遲……」
東門豹和季嬰頓時大怒,指著陸賈鼻子罵道:「你這儒生,要將軍置其母兄,置安陸數萬鄉黨生死不顧麼?」
「且不說吾等人數不到馮敬的一半,縱然去奪了安陸,救了鄉親們,也是腹背受敵啊。」
陸賈一邊躲著東門豹的拳腳,一邊爭辯。
黑夫讓人拉住魯莽的阿豹,說道:「汝等所言皆有道理。季嬰,你素來機靈,又熟悉安陸地理路勁,立刻帶些人潛伏過去,借著數萬鄉親在縣城集結的當口,混進去,等我號令!」
「諾!」
季嬰立刻帶著數十名沒髡髮的安陸人乘漁船出發。
「利倉。」
黑夫又喚了最信任的年輕晚輩,拿出了鎏金、鎏銀兩枚虎符,將銀符交給利倉。
「這是南征軍內部調動必須用到的鎏銀虎符,你立刻持著它,去往長沙以南的營地,告訴小陶,始皇帝已崩,可以執行先前商量好的第二個計劃。而後,再去湟溪關,讓在那待命的韓信、去疾二人,立刻帶一萬精兵北上!定要全殲李由之師,儘量活捉他!」
「諾!」
利倉滿臉發紅,這是亢奮到極點的標誌,他很清楚,雖然自己不像東門豹那樣,為君侯衝鋒陷陣,但在這場舉大計中的分量,也舉重若輕!
眼看季嬰、利倉皆有使命,絕塵而去,東門豹迫不及待地搓手道:「亭長,南北皆有人去,吾等就在此乾等著?」
「當然不。」
黑夫道:「此番舉大計,其成敗與否,最關鍵之處,其實不在長沙,也不在安陸……」
「那是在哪?」
東門、陸賈等人畢竟不是韓信,對兵勢看得沒那麼透徹。
「武昌!」
言罷,黑夫已跨上了坐騎,身後的短兵親衛,也豎起了那杆本該折斷的交龍之旂,此外,更多了一面黑底白字的「尉」字大旗!
一紅一黑,兩旗被雲夢澤的風吹得獵獵作響,黑夫也拔出劍,直指東方!
那個年紀越大越慫,用兵謀事,穩妥到有些猥瑣的君侯消失不見了。
這一刻的黑夫將軍,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鮦陽城,豪氣沖天!
「隨我去武昌營!」
黑夫鬚髮賁張,縱聲大笑:
「去告訴那三萬久盼歸鄉不得,卻忽然被繳了兵刃,遭受禁閉,正惶恐不安的南征軍袍澤!」
「告訴所有人,他們的將軍,回來了!」
第0737章 仁者無敵
長江出三峽,流過九曲迴腸的荊江後,開始泛濫,變得江湖混沌不分,造就了雲夢大澤。
雲夢澤,其大體範圍東到後世武漢以東的大別山麓,西至鄂西山地,北及大洪山區,南緣大江。東西約在九百里,南北不下五百里!
當然,九百里雲夢並非全是湖面,而是水陸犬牙交錯,沼澤、山地、湖泊、森林、草原,應有盡有,若是外地人來此,定要迷路,在其間穿行,就好比紅軍過草地般艱難。
但對於土生土長的南郡人、安陸人而言,雲夢澤就是他們討生活的地方,每年少不了入澤捕魚狩獵。兩年前設立武昌營時,黑夫就派人以尋找合適糧道為由,探明了澤中大小路徑,並畫成地圖。
此刻,三千人跟著嚮導,在雲夢大澤中行進,撥開茂密的蘆葦,踩踏到處都是的狗尾巴草。
土地低洼潮濕,天空籠罩下儘是沙洲和沼澤,道路時而消失在野草和湖水間,過了一里地才再次顯現。若非嚮導熟絡,他們一定會迷路,地面很軟,有些地方,必須用戈矛遠遠試探,確保可以立足。
這種地形,行軍速度快不起來,休憩時,黑夫不由對一旁的儒生陸賈自嘲。
「也多虧了是雲夢澤啊,吾等才能匿身於此而無人發現,畢竟此澤在春秋時,便是出了名的藏污納垢之地!」
陸賈不是衛道士,當即笑道:「燕之有祖,當齊之有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雲夢也,此男女之所屬而觀也,每年開春,的確有不少少男少女在此野合。下臣聽聞,楚國若敖氏的子文,就是在這片澤中出生的?」
「沒錯,子文算是吾等數百年前的同鄉,那時候安陸還叫鄖邑。」
黑夫不由想起十五年前,破獲的那起若敖氏墓葬被盜案,利咸繪聲繪色地給他講述若敖氏的悠久歷史。楚相令尹子文因為是私生子,竟被鄖人遺棄在這片大澤中,卻有母虎哺乳,因此得活,遂又撿了回去,取名「斗谷於菟」,意思是:喝老虎奶的孩子。
你別說,黑夫他們還真在雲夢澤里看到了老虎,遠遠看著三千人行進,更有犀兕麋鹿成群結隊,從沼澤旁奔馳而過……
陸賈不失時機地拍馬屁:「君侯在雲夢澤中穿行,頗有楚王在此遊獵之態,結駟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雲蜺,兕虎之嗥聲若雷霆,真是壯哉!下臣可否為君侯暫作史官,記述此事?」
黑夫不置可否,心中卻暗笑道:「記吧,再過幾天,你還得把武昌首義的全部經過都記錄下來,這可是後世學子歷史課必考的重點……」
……
玩笑歸玩笑,等抵達預定地點休憩時,黑夫招來眾人,開了一個戰前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