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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臣拜見陛下。」

  數年未見,盧敖模樣大變,不再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反而瘦削枯槁,滿頭白髮,仿佛老了幾十歲。

  秦始皇卻只是冷冷地問他:「你說,你知道熒惑星是誰人?」

  「臣知道。」

  盧敖再拜:「臣被韓終所騙,為徐福所謗,然臣絕無反叛之心,為了洗刷冤屈,曾為陛下至海外,覓仙島,又跟隨神仙指引,遠涉胡天,在北海的盡頭,在藍色的冰雪上,看到黑色的螞蟻在鬼神的指引下,自動聚集,形成了字……」

  又是字,又是預言,秦始皇面色不慍,正要拂袖讓人將此僚帶下去,盧敖卻以頭搶地,大聲道:「陛下,這天書預言,與大秦存亡有關!」

  秦始皇帝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那所謂的天書,說了什麼?」

  盧敖抬起頭,額頭已破皮流血,他看著秦始皇,一字一頓地說道:

  「亡秦者,黑也!」

  第0712章 亡秦者

  「亡秦者黑?」

  盧敖剛言罷,秦始皇卻冷笑起來。

  「十年前,朕令汝等方術士及儒生,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為火德,秦代周德,無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

  從此以後,從秦文公起便開始崇尚黑色的秦,正式將此色定為法律規定的正色。

  如今盧敖說他所得的天書預言:亡秦者黑,聽上去就好像「殺死我的是我」一樣,有些荒謬。

  難不成,亡秦者,乃秦自己不成?

  盧敖知道,自己的這場賭博,生死存亡就在瞬息之間,連忙道:

  「臣不敢,然此黑非大秦所尚之黑,據臣推測,或是指向一人,二那人,就是熒惑星!」

  這一次,秦始皇沒有打斷盧敖,他坐在案後,隨手拿了一份奏疏,慢慢翻著,好似盧敖是空氣,也不知這些話,皇帝到底有沒有在聽。

  盧敖倒是求生欲很強:「請臣為陛下釋去年底的奇異天象,臣從東郡過時,聽人言,前一夜星隕如雨,而是夜亥時,隕星墜於東郡,次日官吏抵達,發現上有刻字……」

  「此或為六國黔首所為,陛下將長生,大秦當傳萬世,豈有死而地分治說?然奇異天象,多是天帝對人間的警告,天文以東行、南行為順,西行、北行為逆,臣以為,此乃天帝提醒陛下,有人慾作亂之兆也,不僅將出現何事有兆,何人所為亦有兆,臣遍查古人所述,總算找到了與這隕星符合的記載。」

  盧敖被枷鎖束縛著,無法靠秦始皇太近,只能大聲道:「原來這種隕星,叫做天狗,狀如大奔星,有聲,其下止地,類狗。所墮及,望之如火光炎炎沖天。其下圜如數頃田處,上兌者則有黃色……」

  「天狗?」

  秦始皇這才抬起眼來:「召太史令胡毋敬。」

  等胡毋敬匆匆來到後,一問之下,才道的確有一種流星,被稱之為「天狗」,至於東郡隕星是否符合,尚待商榷。

  但盧敖已當那隕星就是「天狗」了。

  「說到天狗,陛下想起了誰?」

  秦始皇不言,被留下的胡毋敬則感到心驚。

  天狗的傳說,起源於秦穆公時,其狀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關中驪山西有白鹿原,原上有狗枷堡。秦襄公時有天狗來下,但凡有賊,則天狗吠而護之,故一堡無患……

  自此以後,便以天狗為御凶擒賊之獸,立於亭舍桓表,有時候,也以天狗作為亭長的代名詞。

  而朝中出身亭長,且因為常自詡「大秦天狗」,被秦始皇認為是夢中「黑犬」的人,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沒錯,黑夫……」

  盧敖說出了其名,那個他數年來,無數次詛咒的名字:「統帥數十萬軍民的昌南侯,黑夫!他就是隕星所兆之人!其名中恰有黑字,臣唯恐,『亡秦者黑』,那預言之子,那將亂朝廷社稷的,正是此君!」

  「陛下再想想,數年前,因黑夫立大功,賜氏為尉時,陛下認為此名粗陋,不倫不類,令其改之,但黑夫卻以『不忘初心』為由,仍堅持用之。依我看,這不是什麼不忘初心,而是心懷叵測吧!」

  秦始皇似乎不打算接盧敖這罪人的任何話,示意胡毋敬代為問答。

  胡毋敬不清楚皇帝的打算,只能硬著頭皮問盧敖:「你是說,昌南侯早已知道你所見的天書預言?」

  盧敖越說越玄乎:「不止知道,他還推波助瀾!在各處擅自命名城邑,此乃地相堪輿之術,他在利用地名,畫一個將大秦天命之脈圍困的大陣。」

  胡毋敬搖頭,不太相信:「昌南侯出身黔首,豈會懂陰陽方術?」

  盧敖急切地朝秦始皇作揖道:「陛下,世上最擅長地相堪輿之術的徐福,就在其身邊啊!數年前陛下巡視膠東,徐福遲遲不按照約定,到成山角面見陛下,就是與黑夫勾結,欲構陷其餘方術士,以阻撓陛下求得長生。」

  好傢夥,在這點上,他倒是跟徐福不謀而合。

  盧敖信誓旦旦:「這命地名,通過換地脈來改天命的法子,或許就是徐福教之!更何況,這黑夫本是南郡愚笨黔首,從二十一年起,卻無師自通,忽然變得聰慧非凡。非但精通行伍隊列,又能對工、農指手畫腳,甚至能指揮匠人,制出水椎、紙張、雕版印刷等精巧器物,陛下就不覺得奇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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