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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內而外,陽山關里里外外,近萬人皆單膝跪地,山呼海嘯的應諾之聲響起。

  「君侯大義,信而仁德!」

  陸賈也在這山呼大軍之中,等喊完之後,他發現自己竟情難自抑地哭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陸賈是為黑夫的毅然自刑而欽佩,也為自己沒信錯人而喜悅!

  等陸賈擦了擦眼淚,再抬起頭時,赤紅如血的夕陽,正垂垂落到陽山谷地,黑夫立於城頭,身影恍如與那輪紅日,融為一體。

  他雖然沒了髮髻,但在陸賈眼中。

  這位將軍,卻比方才扎髻戴冠時,更高大了無數倍!

  陸賈唏噓不已,由衷贊道:

  「高若,垂天之雲!」

  第0660章 待我長髮及腰

  次日清晨,兵卒們陸續醒來,近萬人被安置在關隘南北,黑夫本人及其親衛,則住進了關城之中。

  帶陸賈進陽山關的路上,利倉還揶揄道:

  「陸先生,昨日真對不住了,但誰讓你罵君侯那麼狠呢?哈哈。」

  陸賈能說什麼?事後黑夫給他升了爵,從公士直接提至不更,連升三級,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整夜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早來此,一是為了道謝,二是為了請罪,不然心裡總難踏實。

  眼下,他只好應道:「是陸賈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進營房時,陸賈瞥見,門口守著的短兵親衛,也已割去髮髻。見陸賈來了,都惡狠狠地看著他,黑夫的威望已如日中天,陸賈若再敢罵,夜裡恐怕會被人割了舌頭。

  利倉解釋道:「是桑木帶的頭,大將軍短兵四千人,戰及死吏,短兵也要一起處死,眼下君侯自討,短兵阻止不及,認為自己也有失職之罪,遂齊齊割去髮髻。」

  他指了指滿頭烏髮,嘆息道:「吾等也欲自髡(kūn),但被君侯阻止,他說若全軍皆如此,不知道的,還以為昌南侯帶著大夥拋棄華夏衣冠,以蠻夷自居了。」

  不過對短兵的舉動,黑夫默許了,陸賈料想,等消息傳到武昌營,這次未帶來的三千餘短兵,恐怕也會爭相效仿,這或會變成黑夫親衛營的標誌。

  說話間,二人走到一座小院,這是陽山關守將的住所,占地不大,院內開了口井,進門時,發現黑夫正蹲在井邊打水洗頭,嘴裡還哼著小曲,爽得不行……

  ……

  黑夫的確從身體到內心,都很快活。

  一是略施小計,完美解決了陽山關叛卒的問題,先殺掉所有軍吏,剩下的小兵沒了領頭的,就算想再度作亂,也難以抱團。而後又借著自討施髡,讓在場的近萬人心悅誠服,既沒有破壞軍規律法,又樹立了「守信」的形象。

  威信既立,兵就好帶了,就一撮現代人不甚重視的頭髮,換來三軍歸心,真值!

  二來嘛,便是乘此機會,與長發說再見,恢復了前世的小寸頭。

  古人髮式看上去很古樸,但真不方便啊。你們女朋友若留長髮,便知道她們在沒有淋浴,沒有洗髮水、吹風機的情況下,洗個頭多麻煩了。

  西周時,周公旦一沐三捉發,不僅是賓客來的太頻繁,洗頭花得時間也長,且長發難干,得在院子裡曬好一會太陽。

  黑夫在北地和膠東時還好,不僅可用皂角、木槿等去油,還能讓老婆幫忙——黑夫骨子裡是個很敏感多疑的人,不喜歡外人觸碰自己。

  到了軍中就蛋疼了,連搓背都只能靠手下,黑夫前世是南方人,視北方澡堂子為噩夢,光著身子,讓幾個五大三粗的軍漢在你身後呼呼赫赫,總感覺怪怪的。

  更沒有洗髮露,只能用淘米水湊數。

  尤其是南方潮濕悶熱,行軍一流汗,頭髮就像澆了層膠水似的,有時候他公務太忙沒時間打理,就會滋生出許多虱子來,咬得滿頭包……

  可眼下,借這個機會,黑夫終於可以跟及腰的長髮、滿頭虱子,還有將吏們人手一把,專門篩虱的木篦(bì)子說再見了!

  擦完頭髮,大呼痛快後,他正好看到利倉帶著陸賈過來。

  「是陸賈啊。」

  黑夫笑道:「你昨日怎麼罵我來著?」

  陸賈下拜稽首:「是下吏誤會了君侯!不該以溪流之淺,妄測君侯海水之量!」

  「海水之量?」

  黑夫坐在井沿上掏耳朵:「我一個無信小人,哪來的海水之量?本君侯的心胸,窄得很!」

  利倉在旁邊掩口竊笑,看來君侯不想就這麼放過這儒生啊,陸賈只能無奈地說道:

  「是下吏說錯了話,現在才明白,將有五德,智、信、仁、勇、嚴,君侯俱全也!」

  黑夫拊掌:「我就愛聽儒生說好話,不僅好聽,還引經據典的,你且一條條說來。」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陸賈只能硬著頭皮,吹噓起黑夫來。

  「君侯知五事,精七計,能謀慮,通權變,知人善任。凡事皆運籌於幕府,臨陣還能隨機應變,審時度勢,此可謂智。」

  「進有厚賞,退有嚴刑,在郴縣斬賈和,刑不擇貴,對屢屢冒犯君侯的陸賈,賞不逾時,寧可自討髡髮,也不願毀諾,此可謂信。」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在長沙時,知士卒病痛,到了郴縣,察其勞苦思想,視為赤子,允其輪換休整,此可謂仁。」

  「君侯不顧南方暑熱,親赴嶺南,決勝乘勢,決不逡巡,當斷即斷,此可謂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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