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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安圃說,那一千叛卒,是二十日前舉事的,但因為陽山關地形尷尬,只有兩條路,北去騎田嶺,南赴湟溪關,不管往哪,都會被秦軍堵個正著。發覺自己無路可走後,一千叛卒便全須全尾地留在陽山關。

  但陽山關守將雖然苛待兵卒,最後時刻,倒還知道燒了碼頭船隻,以及城內糧倉。所以叛卒乏食,又沒法從水路逃走,已是進退維谷。安圃說,他率軍抵達時,叛卒已在對岸拔青苗煮食,應是斷糧了。

  「還有,昨日我軍初至時,倒是有一人從北面進了關,聽說是君侯派去的說客?」

  「他叫陸賈。」

  黑夫道:「是淮南楚人,也是那群叛卒的鄉黨。」

  他指點著陽山關道:「此關險隘,且地形狹窄,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軍不好展開攻打,只能以木梯蟻附強攻,彼輩若作困獸之鬥,難免會有傷亡。」

  黑夫回過頭,看看雖然跟著他來,但士氣依然萎靡不振的五千人,嘆息道:

  「這三年來,枉死嶺南的人,已經夠多了,能少一個,是一個吧。故我派陸賈持賈和首級入關,將這場兵變歸咎於賈和處置不當,情有可原。若關內眾人投降,可免死罪,縱不能成,也能讓不少人心存僥倖,亦有圍三闕一之效,可泄其氣。」

  安圃作揖,贊道:「多年未見,君侯用兵依舊奇正相合。」

  黑夫搖頭:「安圃啊安圃,你怎也學會了溜須拍馬?」

  安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官場混了十多載,又非那賈將軍嫡系,若不會此道,下吏,恐怕都活不到再見君侯,小陶他就是太耿直,屢屢與賈和爭執,才被棄在嶺外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安圃話中有無盡辛酸。

  黑夫有些慚愧,拍了拍他:「不一樣了,從現在起,南軍我說了算!」

  話雖如此,但攻城的準備,黑夫卻一點不耽誤,他讓安圃回關南面去,伐木製作木梯,等傍晚時分,黑夫和陸賈約定的時間到後,再一齊攻打。

  下市時分,黑夫帶來的五千人已在關北排開陣勢,但這群兵卒多不願意做排頭兵,不幸被選中的,一臉苦澀,他們都看得出來,陽山關如此之險,做先登之士,當真有死無生。

  更何況,兵卒多為楚地籍貫,打殺越人也就算了,可這次,兵刃要對準的,卻是聲息相通的同鄉……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士卒們不斷抬頭看著太陽,利倉也盯著木表和漏壺。

  隨著日影推移,利倉越來越不耐煩,不斷擦拭眉毛上流下的汗水,士卒也越來越緊張,喉嚨乾燥,口中無唾。

  唯獨黑夫,卻大馬金刀地坐在軍旗下的小馬紮上,手上輕輕搖扇,只可惜不是羽扇,而是田間老農納涼的蒲扇。

  終於,夕時到了。

  利倉上前告知:「君侯,時辰到了……」

  黑夫的蒲扇,可算停了。

  然後,它被微微舉起,指著陽山關。

  數百架弓弩上弦,緊隨其後,瞄準城頭。

  城上城下,數千雙眼睛,都盯著這小小蒲扇。

  只要它一揮下,黑夫身後一字排開的十面鼓就會齊齊擂響,聽到此聲後,南北兩面數千將士,就會在軍法官的逼迫下,硬著頭皮向前,拿下這座關隘!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一瞬,陽山關的門,卻轟然開啟!

  一名文士縱馬而出,他也不顧什麼禮儀了,用盡氣力,大聲喊道:「君侯,陽山關,降矣!」

  ……

  陽山關是真的降了,在攻城前最後一刻,緊隨陸賈之後,是垂頭喪氣的一千人,他們絡繹出城,按照黑夫的要求,在城門口將兵器扔下,又在道兩邊抱頭蹲好。

  「利倉,給他水。」

  黑夫看到陸賈嘴唇乾涸開裂,好似要滴血。

  陸賈嘴都說幹了才有這結果,猛灌一口,卻辣得直咧嘴:「咳咳,怎麼是酒?」

  利倉對陸賈改了口,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笑道:「陸先生,你靠巧舌拿下此關,如此壯舉,當然得有好酒壯之。」

  黑夫頷首:「難怪軍中士卒稱你為陸利嘴,果能將彼輩說服,過幾日,將你的說辭寫下來,或許就是一篇策士傳頌的遊說範文。」

  陸賈苦笑道:「不是陸賈嘴利,而是彼輩無路可走,糧食也盡了,不降,便只有死。他們看到賈和首級後,又聽聞君侯允許戍卒輪換,去江漢休整,相信君侯是愛兵的,會信守承諾,向朝廷請命,饒恕他們……」

  說到這,儒生陸賈抬起頭,有些不確信地盯著黑夫:「君侯……會守信麼?」

  「這是自然。」

  黑夫一笑,看向降服的叛卒們,利倉已經帶人控制住所有人,安圃親自穿過關隘,來稟報黑夫,說關內已經搜索一遍,已無叛卒。

  聽聞事態已盡在掌握,黑夫滿意地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忽地變了臉色,指著一千叛卒喝道:

  「統統拿下!」

  第0659章 自討

  「軍中之制,五人為伍,伍相保也;十人為什,什相保也;五十為屬,屬相保也;百人為閭,閭相保也!」

  「伍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於罪;知而弗揭,全伍有誅。什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於罪;知而弗揭,全什有誅……閭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於罪;知而弗揭,全閭有誅!」

  「今有陽山關戍卒、徭役千人,殺其上吏而叛,按軍法,皆當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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