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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喜又聞,御史府之職,乃督查官員,修正律令。近幾年來,朝廷律令課徵越發嚴苛,休說黔首難以應付,連官吏都快喘不過氣來,總覺得有不妥之處。」

  在喜眼裡,律令,是維護地方秩序的根本,決不可違,法理必須大於人情。

  但若是,朝廷苛令成了破壞地方秩序的主因呢?

  那這律令,定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過去他地位卑微,無能為力,只能默默遵循,可現在,一個機會擺在面前。

  「此番去御史府,喜別無他求,只望能以自己綿薄之力,將我在地方上所見所聞告知御史大夫,對律令課徵稍加損益。」

  黑夫道:「喜君深明律令,定能做一位好御史。」

  他心裡卻不以為然,國家領導人膨脹了,思想出了問題,你去督責立法機關或者財政部門,也於事無補啊。

  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與法者民也,在這個君大於法的時代,不管如何損益律令,終歸治標不治本。

  喜此番入咸陽,可別跟海瑞進北京一樣,去時躊躇滿志,結果卻撞上冷冰冰的現實……

  但黑夫還是恭祝喜,並親自送他出門。

  二人道別時,黑夫感慨道:

  「雖然過去許久,但我依然記得,二十年九月底,我與季嬰被湖陽亭長誣陷,在縣獄訴訟,進入廳堂前,那扇土牆上寫著的字。」

  喜自然記得自己辦公場所的格局,點了點頭:「君侯說的是,為吏之道?」

  「對,就是為吏之道!」

  那是每個秦吏,都要熟讀的文章,也是秦朝考公務員必讀的教材,黑夫至今還能背出幾句。

  他回憶道:「我那時低賤卑鄙,識字不多,但也能從中看出,為吏者的理念。再聽喜君主持訴訟,當真如那文章所言,精潔正直,慎謹堅固,審悉無私,微密纖察,安靜毋苛,審當賞罰,真是一位好官,讓我佩服不已。從那天起,我便立志,也要做一名秦吏!」

  喜有些意外,忙道:「不敢。」

  黑夫道:「喜君不必謙遜,黑夫在安陸做亭長那些時日,擒賊捕盜,你常對我有所教誨,喜君於黑夫,真如師長一般。」

  「今日,喜君將入咸陽,黑夫也要將喜君昔日所教之言,還贈於君!望君不論在都城遇到何事,成敗與否,都能勿忘本心!」

  喜沒想到黑夫把他捧得這麼高,連以師長待之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但他素來謹慎,並未喜悅,仍冷靜地躬身道:「君侯請講。」

  黑夫肅然,鄭重地說道: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事之儀表也!」

  「吏者,民之所懸命也!」

  ……

  PS:見74章。

  第0643章 長街

  秦始皇三十五年孟春之月下旬,安陸縣城熱鬧非凡,富貴歸鄉的昌南侯今日宴請縣人,雖然只有官吏、三老能進入正席,但官寺外的大街上,卻足足擺了長達百步的矮案,安陸縣的有爵者,不分老幼,皆可入座,魚肉隨便吃,酒水可以不停地續。

  這長街宴排場十足,安陸人都不由翹起大拇指,夸昌南侯富貴不忘本。

  華燈初上時,主角尚未抵達,配角們卻老早坐滿了正席,廳堂內一共七十二張案幾,正中的主座肯定是給昌南侯留著的,下首則應是安陸縣令,但安陸令卻不敢坐,一個勁邀一位年邁的老者過去。

  「閻公請上座。」

  來自雲夢鄉匾里的閻諍擺手:「老朽不過是區區縣三老,豈敢坐在主座下首啊,這位子,還是該由縣君來坐。」

  安陸令是個會來事的,他謙讓道:「在安陸,只有一個君,那就是昌南君侯!閻公乃君侯之師,吾等都知道,昌南侯回來後,概不見客,尉府大門,只破例為兩位客人敞開,一是喜君,一個就是閻公啊!」

  其他人紛紛附和,話說到這份上,閻諍也不再推讓,在右席下首緩緩落座,感覺倍有面子。

  十多年前,還是一名黔首的黑夫為了學律令考試為吏,特地跑到匾里向閻諍求助,閻諍聽說他18歲就當了公士,還得到縣尉讚許,覺得此子日後或許能混出點名堂,便將家裡的《盜律》等借給黑夫。

  誰能想到,這一借,就借出個關內侯來!

  隨著黑夫爵位躥升,閻諍在安陸縣的地位也步步拔高,早已退休多年的他,近來還被推舉為「縣三老」,掌一縣的教育,勸民從善,亦可參政議事。

  他的家族也蒸蒸日上,孫女嫁給黑夫的弟弟尉驚,攀上了高枝。

  如果說,尉氏乃安陸第一豪門的話,利氏便是第二,那他閻家,起碼也能在縣裡排第三……

  就在閻諍享受這種待遇時,外面傳來一聲喊。

  「昌南侯來了!」

  閻諍也連忙起身,廳堂內七十二人,不論是縣令、尉、丞,還是鄉里豪貴三老,都偏著腦袋,齊刷刷朝門外望去。

  在百步長街的盡頭,昌南侯的馬車停在街尾,他坐的是朝廷特製的君侯安車,駟馬皆赤色,車上加交絡帷裳,車頂還有寬大的華蓋,駕車的還是追溯黑夫十多年的親信桑木。

  黑夫大可馳車穿街而過,但他沒有,在街尾下車後,帶著兄長衷,侍從利倉,御者桑木等人,一步步走了過來。

  這可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條長街上,起碼有兩百張案幾,坐了四五百有爵者,紛紛起立,朝黑夫作揖,黑夫則每走一步,便朝左右拱手頷首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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