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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祿也十分吃驚,他本以為,韓信會在鑽進去前一刻,拔劍而起,刺死屠夫,市井鬥毆,常有這樣的事。

  然而並沒有,韓信雖然臉上青筋直冒,嘴唇幾欲被咬出血,但猶豫再三,還是乖乖從那胯下爬過……

  他鑽過胯襠的之後,一抬頭,看到的是上百雙眼睛,如同一百支箭,刺在他流血的心頭。

  那目光,不再是看待一個直立行走的人,而像看一條狗。

  韓信只是默默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仿佛這樣就能忘記方才的屈辱,又撿起地上的劍,似乎那是他僅存的尊嚴。

  但就在韓信要離去時,一根血淋淋的狗腸,從後面甩到了他頭上。

  「鑽得不錯,乃公高興,拿去吧。」

  屠夫少年靠在肉鋪處,笑嘻嘻地說道:「韓信,你果然只配吃屎!」

  ……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

  韓信沒有要那狗腸,扔下了這樣一句話,似是為自己的辯白,見無人聽懂,就無力地離開了。

  「這韓信,真是一攤爛泥。」

  淮陰眾人搖頭不止,相繼散去,也不知是對韓信徹底失望,還是為沒有看到街頭喋血的一幕而遺憾。

  蕭祿也覺得挺無趣的,若他是哪韓信,定會一劍殺了狗屠少年,就算打不過,也不會受此奇恥大辱。

  無聊地轉過身,卻見蕭何正負手站在一旁,方才的事,他也看到了。

  「父親。」

  蕭祿連忙過去,蕭何來的晚了些,沒看到全過程,但韓信最後說的那句話,卻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貧而無行的少年,怎麼會懂這句話?

  蕭何若有所思,隨即喚來一個隨從,對他耳語數言,隨從應諾,往韓信走的方向追去……

  一行人又在市肆逛了一圈,在城裡的館舍吃飯時,才從鄰桌的人口中,聽說了關於韓信的更多故事……

  ……

  「那韓信一家,是二十多年前,從外頭逃來的。」

  舍人一邊給幾人滿上熱湯,一邊絮絮叨叨說起往事。

  那時正值秦王掃六合,到處兵荒馬亂,逃難是尋常事,韓信的父母來到淮陰不久後便死了,韓信就成了孤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等到韓信年紀漸長時,卻還是過著這種日子,經常寄居在別人家吃閒飯,一次兩次還行,天天如此,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心生厭惡。

  於是韓信能蹭吃的地方,就剩下南昌亭長家了。

  「南昌亭。」

  蕭祿他們的船正停在那,他頷首:「我見過南昌亭長,的確是個忠厚老實之人。」

  舍人道:「然也,那韓信仗著南昌亭長心善,每天就蹲在亭外,眼看炊煙起來了,就過去坐在邊上,肚子咕咕叫,南昌亭長看不下去,自然就讓其妻給他端一碗。」

  「就這樣,韓信偶爾幫南昌亭長干點活,但多半是吃完就走,第二天又來了,接連數月皆如此……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韓信是南昌亭長的奸生子呢!」

  眾人哈哈大笑,舍人繼續道:

  「南昌亭長寬厚,他那妻卻氣不過,十分嫌惡韓信,於是一早就把飯煮好,自家人偷偷吃掉。那韓信等到太陽升老高,左右不見炊煙,進去時,亭長之妻正在洗釜,冷臉相待,南昌亭長也當沒見著他。韓信這才離開,之後再沒去過南昌亭。」

  「還有更不要臉的事!」

  鄰桌的客人湊過來補充道:「我是在淮水邊泊船的,那韓信自從沒了寄食的地方,就天天在泥巴里挖蟲,在河邊釣魚果腹,水邊常有漂母漚麻浣紗,有位一老漂母見他餓了,一時可憐,便將帶來的冷飯分韓信幾口,結果你猜怎樣?」

  「怎樣?」蕭祿問道。

  那客忍俊不禁地說道:「韓信竟接連吃了那可憐的老漂母數十天!」

  漂洗絲絮是婦人常坐的活計,這個行當很辛苦,手常年泡在水中,皮膚開裂,也賺不了幾個錢,只有窮苦人家的女子,才會幹這行,這樣的窮人,都能連蹭數十日,可見韓信臉皮是真的厚。

  客人又道:「那韓信還不自知,一天吃完冷飯,竟鄭重向漂母頓首,說什麼『吾必有以重報母』。」

  「結果忍了他數十日漂母生氣了,大罵韓信,說你身為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之,故贈食,豈望報乎?韓信這才羞愧,也再沒去過河邊,開始在城裡找食,天天去跟屠夫討下水,洗淨污穢後煮了吃,一來二去,徐屠的兒子惱了,這才有今日之事。」

  蕭祿深惡之:「果然是無行無臉之輩。」

  蕭何卻只是笑著搖搖頭,問道:「他手裡的劍,又是怎麼回事?」

  舍人正好端著菜餚過來,回答道:

  「似是一位路過淮陰的老翁留給韓信的,那老翁也是個乞丐,到此地後病篤難行,是韓信救了他,撿回河邊的窩棚里,釣魚給他吃。那老翁病好後,在本地呆了大半年,教韓信識字,後來又不辭而別,只將一柄劍留給了韓信。」

  「自那以後,韓信不管到哪,都仗劍而行,外人以為他是輕俠,但本地人都知道,此人拘謹,毫無任俠之氣。但也奇怪,韓信即便再餓,也不賣劍。」

  蕭何已知道了他想了解的一切,這時候,先前被他支使去辦事的隨從也回來了,在蕭何耳邊說了幾句,眼睛則盯向食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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