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頁
時人以淮北泗水、陳、汝南、南郡為西楚;彭城以東的東海、江東為東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三楚習俗略有不同,第一次出遠門的蕭祿看到與淮北有異的衣著,物產,覺得頗為新奇,哪裡熱鬧往哪湊。
蕭何則時走時停,讓下人去詢問當地物價,尤其是五穀的價格。
問了一圈下來,發現幾乎所有糧食,都比泗水郡貴了數倍,每石高達兩百錢!按理說淮南亦是糧倉,再加上堆肥漚肥之法也傳到了這,當不至於此。
再一問,當地人都說是因為官府征糧,糧食都經由運河,送到南方去了,江東那邊,有十萬張嘴等著吃飯呢,本地糧食少了,價格自然就貴了……
蕭何不由暗暗嘆息:
「兵法有雲,邦國之所以因作戰而貧困,是由於軍隊遠征,不得不千里挽粟,耽擱數月,人吃馬嚼,糧食送到時,早已十不存一,還需大量勞役來回奔波,這必使百姓貧窮,糧價飛漲,力屈財竭。」
國家財政枯竭,為了繼續戰爭,就會急於丘役,如此惡性循環,百姓之費,十去其七,公家之費,破車罷馬,最後甚至會導致崩潰。
許多年前,強大的吳國,就是這樣走向衰敗的,被范蠡文種搞了一出借糧計,更是雪上加霜……
其實,孫武早就給出了解決之道:因糧於敵。
但那隻適用於中原征戰,南征百越,當越人燒毀稻田逃入森林後,秦卒便無糧可因,只能眼巴巴地盼著北方粟稻。
只靠江淮諸郡千里運糧,遠水解不了近渴,想要結束戰爭,就必須先解決這個難題。
蕭何正蹲在糧攤前沉思之時,卻聽到遠處響起了一聲大呼:
「打架了!」
第0639章 韓信
遠離正路的淮陰市肆一角,被路人圍了一圈,喜歡熱鬧的蕭祿好不容易才擠進去,看到裡面情形。
卻見衝突雙方,一邊是位身材高大的仗劍青年,他四體健全,頭髮扎得倒是整齊,只是身著蔽衣,腳上的草鞋也破破爛爛,像個乞丐。
另一邊則是個滿身油漬的少年,看其身後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條剝了皮的狗,應是個屠中少年。
這兩人在那對峙,屠中少年坦胸露乳,手持剔骨尖刀,眼神兇狠,而另一頭的蔽衣青年則抱著劍,默然不言。
「發生了何事?」
秦吏效率還是高的,市掾吏第一時間趕到,皺著眉進來一問,有人立刻應道:「市掾,是韓信又來討下水吃,徐屠的兒子不讓,二人起了口角。」
那屠中少年立刻將刀一扔,笑道:「上吏,是韓信又來我家討下水吃,我正與他商量價錢,放心罷,不會有事!」
「原來如此。」
市掾吏冷冷看了在淮陰名聲極壞的無業青年一眼,也不管他滿是求助的眼神,竟說道:「看來無甚事,二三子,都散了吧!」
言罷,這市掾吏竟無視了眼前的衝突,逕自走了。
蕭祿大奇,哪有這樣的官?要知道,私鬥可是犯法的,低聲詢問旁人,旁人卻笑道:
「休說是市掾吏,吾等也早就想看那韓信倒霉,這無行之輩,就欠被人收拾!」
這時候,那韓信欲從邊上繞著走,卻被屠戶少年再度堵住去路。
「徐屠,你欲如何?」
韓信說話中氣不足,像是餓了許久沒力氣似的。
屠戶少年雙手叉腰,大聲道:
「無他,只是看不慣你整日招搖過市,還來我家尋下水烹食,狗腸可是好東西,你這無行之輩,只配吃腸裡面的東西!」
眾人哈哈大笑。
他說話難聽,但韓信也不氣,點頭道:「你既然不願不給,我走便是,以後再不會來。」
但屠戶少年卻依舊不讓,眼睛盯著韓信手裡的劍,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韓信,過去半個月,你也撿了我家不少下水,零零總總,當錢百文,我看你整日握著的破劍也就值這個價,要走可以,將劍留下,過去的事,我就當忘了,今日還能送給你一副狗腸。」
韓信腹中飢腸轆轆,但還是抱住手中之劍,態度堅決:「休要欺人太甚!」
「乃公今日就是要欺你,你能如何?」
屠戶少年冷笑:「汝雖高大,喜帶刀佩劍,裝作輕俠,卻不過一膽小之輩,你可曾用這把劍殺過人?」
韓信不言,又欲離開,卻被身強體壯的屠戶少年一把揪住,往後一推,韓信便跌跌撞撞退到了牆角,眼神憤怒。
他完全不是少年的對手。
「這樣,我也不要你劍了,今日你想走,只有兩條路。」
屠戶少年向前一步,拍著自己袒露的胸口道:「你能殺死我,就拿劍刺我,我死了,路自然就讓出來了;如果殺不死,來,就從我胯下爬過去!」
蕭祿一邊看一邊搖頭,這不是明擺著侮辱人麼,但旁邊的淮陰人卻十分興奮,更有人起鬨道:
「殺了他!」
「韓信,你還是不是男兒!」
那韓信的眼睛,如同被困在絕路上的野獸,手緊緊握著劍,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拔劍而出,沖向屠狗少年!
但最終,他還是低下了頭,擠出了兩個字:
「我鑽……」
一時間,所有聲音都啞了。
在屠夫少年得意的笑容中,在上百鄉黨的注視下,身高馬大的韓信,就這樣趴在地上,膝蓋著地,撅著屁股,朝少年撩起衣裳,大大張開的胯下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