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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箕准有點不知如何回答了,還是公子扶蘇拍了拍手,打了圓場。

  「監軍說的沒錯,大軍暫不能撤,除了明歲要繼續南擊海寇外,也是為了保護朝鮮,不受周邊賊寇滋擾,此乃扶蘇之失,亦當由扶蘇來彌補……」

  扶蘇說的,正是兩個多月前,在滿番汗營嘯後逃走的千餘燕人。

  朝鮮的南方諸部林立,北方亦然。

  西北是秦朝遼東郡,正北方是真番,番人臣屬於朝鮮。再往北是扶餘,扶餘數十年前已經建立起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不時越過山林劫掠真番、朝鮮。

  而東北方,蓋馬大山以東,直到大海,則是「沃沮」的地盤。

  衛滿等叛逃兵卒,本欲返回燕地,卻遭到遼東西安平駐軍圍堵,不得已,只能向東北方跑去,進入了真番地界,前方無路,秦軍遂不追。

  這群亂兵也是厲害,寥寥千人,居然占了真番小邦的城邑,盤踞在那,燒殺搶掠。真番人受不了,紛紛逃走後,這群亂兵衣食沒了著落,近來開始劫掠朝鮮北部城邑。

  於是到了最後,「保護朝鮮」,成了秦軍繼續留駐的理由,但真正的原因是,朝鮮國力微小,無法拒絕秦朝的任何要求……

  稍後,黑夫捉刀,扶蘇持筆,托箕准給朝鮮侯帶去一封正式的國書:

  第一,朝鮮正式認秦為宗主國,朝鮮作為臣屬,明年必須派一位公子及十名貴族子弟入去咸陽,在公學學習秦字、雅言,同時秦朝也會派一位行人,常駐王險城。

  第二,秦軍繼續留駐朝鮮,幫朝鮮抵禦「南寇北盜」,以及威懾周邊蠻夷。秦軍有任何時候在朝鮮領土內行軍,停泊船隻的權力。

  第三,朝鮮開放邊境,秦朝商人,可在朝鮮境內自由貿易往來,朝鮮侯和各邑主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同時,秦朝與朝鮮,將實行「關市譏而不征」,秦朝貨物入朝不得收稅,朝鮮之物入秦亦然。

  第四,因朝鮮律令簡陋,故今後,秦朝良民若在朝鮮犯法,該定為何種罪,當押送回秦朝審理定奪。

  每一條,都讓箕准面色苦一分,唯獨第三條,看上去還算公平。

  可事後,在告辭扶蘇,回到館舍後,一直負責翻譯的徐福卻對黑夫作揖道:「郡君真是高明!」

  黑夫瞥了他一眼:「高明在哪?」

  徐福道:「第一,作為惡人,嚇唬了箕氏,幫了公子扶蘇一個大忙;第二,惡歸於己,功歸於扶蘇,陛下會明白郡君的苦心;第三,為國爭利,同時也為膠東爭得不少好處,皆是一石二鳥,豈非高明?」

  黑夫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福說的沒錯,這幾個月里,伴隨著航路的開通,膠東與朝鮮的貿易日漸興旺,中原的絲、糖、漆器等物漂洋過海,頗受貴族邑主們歡迎,朝鮮的貂皮等物,也被大量採購。

  雖然秦朝的商賈也是「食於官府」,但齊人善賈,與朝鮮規模完全不能等量啊。更何況,黑夫近來成立了一個「海東商社」,專門招安齊地商人,給他們貿易海東、遼南的皮毛的特權,每一艘糧船運去的是粟麥,運回的,則是皮毛。

  取消邊稅,意味著膠東官商花極少的代價,便可將絲糖等奢侈品傾銷到朝鮮,高價賣給當地貴族。接著,再以極其低廉的價錢購入貂皮,帶回膠東交給官府,官府再賣到中原,再賺一筆……

  總的來說,就是膠東玩轉手貿易越來越富,而朝鮮輸出原材料,購入奢侈品,越來越窮。

  但箕准並未意識到這點,或者說,壓根就不在意。

  依靠邑主貢賦維持收支的朝鮮,根本沒看出這是個大坑,昔日「商人」的後代,逃離兇險的中原,在海東玩了八百年單機後,終於把自己玩退化了……

  黑夫是有自己的計劃和思量的。

  「公子扶蘇有句話其實說的沒錯,並非一切事情,都能靠征伐來解決。」

  比如朝鮮,遠征軍一路過來,遇到了無數艱難險阻,還沒見到敵人影子,就折損不少。對這種統治半徑外,有一定文化的國度,直接攻占,劃為郡縣,根本不現實,等待王朝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叛亂和得而復失,歷史上,漢唐都在半島栽了跟頭。

  暫時維持這種政治上臣屬,經濟上殖民的關係,倒也不錯。

  只要箕氏同意那四條,朝鮮的外交,經濟,軍事,法律,基本都被秦朝滲透,在交通便利後,失去獨立,被融合吞併,只是遲早的事。

  藩屬?說是保護領,似乎更恰當些。

  不過,非但要朝鮮那邊答應,秦始皇那頭,黑夫也得去信說服。

  「朝鮮只是這種外交模式的試點。」

  黑夫有些可惜:「也是唯一的試點……」

  因為放眼九州之外,目前秦人能抵達的地方,除了西域城邦外,唯獨作為殷商後裔的箕氏朝鮮,有城市,有文字(甲骨文),有禮儀,符合這三條標準,稱得上是個「子文明」。

  「從今以後,不管是存是滅,朝鮮都得明白一點。」

  黑夫寫罷信里最後一筆,笑道:

  「你啊,不過是中國庶生的兒子,不管跑得多遠,不管面目變成了什麼樣,是李代桃僵,還是移花接木,都改變不了一點:你爹,永遠是你爹!」

  ……

  五千大軍駐紮在列口,如同一把利劍,頂在喉嚨上,由不得朝鮮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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