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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國,無外交!」

  「監軍此言有理,但……」

  扶蘇默然,他真正擔心的是,眼下秦軍已經失了天時地利,有點進退維谷。唯獨箕氏朝鮮還算友善,願意讓道借地,還派下面的邑大夫率眾幫秦軍運輸糧秣。

  扶蘇害怕,一旦朝鮮視秦軍之舉為侵陵,那他們的「人和」也蕩然無存,到時候,再樹一敵,秦軍要如何在海東立足?

  黑夫卻不以為然:「我觀箕氏父子,乃是吃硬不吃軟,昔日對周室如此,對燕國亦如此。對彼輩太客氣,反倒會讓他們認為,大國可欺!」

  幾個月前,若沒有舟師樓船遮蔽朝鮮海外,讓人望而生畏,扶蘇哪怕再表現得溫文儒雅,貴族風範,恐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他說道:「這樣,到時候,公子依然只做好人,與之詩頌應和,至於壞人,我來當!」

  黑夫一笑,露出了大白牙:「畢竟,吾面黑,亦似惡人!」

  第0605章 你爹

  朝鮮雖是小國,但箕准畢竟是一國公子,父親近年來身體不適,許多場合都要他參與。

  例如祭祀高祖辛,例如宴飲,例如與邑主們商議今年的貢賦,例如與周邊的扶餘、沃沮、東濊、馬韓等部族往來——雖然四代人前,朝鮮被燕軍擊敗,奪地兩百里,不得不屈辱地給燕昭王上貢。但不是箕氏自吹,在海東,朝鮮依然是唯一的文明國度,周圍小部族,常常會來享來賀……

  所以,箕准也算見識過不少大場面的,可今日,他卻被坐在對面的秦朝監軍嚇得不輕!

  事情是這樣的,隨著秦軍乘船返回列口,朝鮮內部有個聲音越來越響亮:秦軍什麼時候走?

  箕氏朝鮮依然商周時期的封邑領主制,朝鮮侯名下,還有十多位城主,距離王險近的叫「甸主」,分布在遠處的叫「男主」。列口便屬於畿內甸,自家領地長期被占,領民被秦人勞役使喚,都沒工夫替自己獵狐獵貂打柴,列口甸主急得上火。

  甸主不敢與秦軍為難,只能一個勁往王險城跑,聯合自己的姻親朋友們,向朝鮮侯施壓。

  於是,迫於國內貴族壓力,箕准只能硬著頭皮來拜見扶蘇,名為「犒軍賀功」,實則是旁敲側擊地打聽:

  「上國何時撤軍?」

  扶蘇還是老樣子,溫文儒雅,談吐得體,但坐在他下首的「監軍」,一個黑壯的粗漢子聽聞此言,卻板著臉,嘰里咕嚕對扶蘇說了一通,言辭劇烈!

  雖然箕准聽不懂原話,但從監軍的凶神惡煞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詞。

  果然,此人帶著的譯者,那個名叫「徐福」的傢伙將話翻譯出來,亦是咄咄逼人!

  「滄海之賊大敗而遁,未能全殲。眼看冬日將近,大軍將於列口休整,待來年春夏再南下剿寇!我還未問朝鮮承諾的糧食何時運來,汝卻問何事撤軍?此乃何意?是趕吾等走麼?」

  「朝鮮絕非此意!」

  箕准連忙對著扶蘇大吐苦水,將朝鮮的難處一點點拎出來講,比如糧食稀缺,比如這列口邑,實乃一位大夫的領地,卻被秦軍占了,那位大夫三天兩頭去哭訴,他們父子煩不勝煩……

  扶蘇似有所動,跟著箕准一起嘆氣,還替他問了監軍幾句,二人似乎在商量,但那監軍黑夫,卻心如堅鐵,拍案道:

  「中原有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鮮既然已願意做大秦臣屬。朝鮮之津港,亦是大秦之津港,休說只多駐一年半載,就算是要一直駐下去,朝鮮難道可以拒絕麼?」

  箕准倒是有幾分硬氣,不卑不亢地說道:

  「這句話,箕氏離開中原太早,箕准沒聽說過。」

  「在朝鮮,哪怕是君侯,也不可隨意剝奪臣子的城邑!」

  的確,畢竟是官僚帝國和封建小邦的區別,領主們各自為政,聽調不聽宣,力沒法一處使,這也是朝鮮幾百年來一直僻處一隅,被燕國打得落花流水的原因。

  黑夫瞥向箕准,他是一方大吏,管著比朝鮮人口多數倍的民眾,他也是久經沙場的將軍,手裡早就沾了無數的血,這凌厲的目光,讓箕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蕩然無存。

  朝鮮公子慌忙低下了頭,心裡撲通直跳,這位名叫黑夫的監軍,雖不知其事跡,但很顯然,他和扶蘇是全然不同的人,喜歡簡單粗暴,不會和他他們吟誦《殷武》,用千年不變的貴族之道來相處。

  他只是簡單地亮出了獠牙,舉起了拳頭!

  這大概是外交場上,最終的真理吧……

  黑夫見箕准低頭,不由笑了:

  「如此說來,朝鮮並非箕氏說了算?吾等可以繞開箕氏,直接與那邑主談了?」

  一句簡單的話,聽在箕准耳中,卻讓他不寒而慄!

  「這……」

  他強自鎮定,但言語還是變得有些吞吐,別看箕氏統治朝鮮數百年,但也有幾個尾大不掉的邑主貴族,讓他們父子很頭疼,哪怕是箕氏內部,也滋生也一些奪位失敗後,被貶到邊境做男主的支系……

  這黑夫監軍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是深深的威脅!

  「所以,還是放下朝鮮的規矩,按大秦的規矩來吧。至於那邑主,若他願意,可以不做朝鮮的封君,來做大秦的君長嘛。」

  黑夫看向扶蘇:「我與將軍可向陛下稟明因果,將滄海城整個封給他,那島嶼有百里土地,箕君可以問問,他可願去做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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