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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利咸十分驕傲的一點,對黑夫,舊部均以下屬自居,唯獨利咸,早就在暗地裡喊黑夫「主君」了,他雖不是門客,但勝過門客,乃是黑夫在豫章的代理人。

  所以,利咸雖也有為自己考慮,但權衡更多的,是一旦南征,對整個集體是否有利。

  打發兒子睡覺後,利咸卻坐到了書房,連夜斟酌這封至關重要的信。

  他相信,這封信,將關乎整個南郡鄉黨的未來!

  這也是他支持南征百越的最重要原因!

  「一旦南征,以爵位、資歷論,能為主帥者,莫過於主君!」

  正要落筆,僕人卻急匆匆跑來,說東門豹又醒了,在那發酒瘋,說還要喝酒,又哭又鬧,七八個人都按不住。

  利咸皺眉,披著衣裳去查看,但才進門,就聽到一陣吵鬧和重物落地的響聲,他的幾個奴僕鼻青臉腫地跑了出來,說什麼都不敢再進去了。

  「真匹夫也。」

  利咸搖著頭,但等他推開門進去後,卻見揍跑數人的東門豹,已坐在榻上,似是又睡著了。

  這時候,隔壁的季嬰也聞訊而至。

  見東門豹這模樣,本以為無事,二人轉身欲走,東門豹卻又猛地睜開眼,抬起頭,對他們吼幾句話。

  「人人都問,我東門豹連生五女,無人繼爵,還天天想著打仗立功作甚?」

  回過頭,東門豹眼睛發紅,但神志還算清醒,他盯著利咸道:

  「若利咸你沒說謊,此戰真能以亭長為主將,吾等還能再做一次亭長馬前卒,為他陷陣奪旗,得一句誇讚……」

  「我東門豹,縱然再生五女,此生亦無憾!」

  季嬰呆愣半晌,隨即哈哈大笑,這個不善酒力的人,也吼著要為這幾句話,和東門豹再喝幾盞。

  而一向冷靜的利咸,此刻卻鼻子一酸,別過了頭。

  是啊……

  什麼狗屁權謀利益,歸根結底,這才是他們一行人,希望這場仗打起來的本心吧!

  ……

  秦制,每年十月為歲首,這個月會舉行「上計」,將各縣戶口、賦稅、盜賊、獄訟等項編造計簿,遣吏逐級上報,先報到郡上,再奏呈朝廷,藉資考績。

  遇上有重要事項時,縣令、尉、丞甚至要親自到郡府跑一趟。

  秦始皇三十三年十月初,上贛尉小陶,便為厲門塞增兵戍守一事,與計吏一同來到南昌。

  辦完公務後,利咸、季嬰向往常那樣邀他赴宴。

  在利宅,相似的場景,相似的開場,等到三人酒酣,利咸、季嬰對「南征百越」一事,表明態度,並邀請小陶一起署名,在信里向黑夫提議,希望他能支持南征百越之舉。

  「吾等三人皆可,但萬萬不能少了你!」

  利咸知道,小陶雖然其貌不揚,是他們之中最低調最話少的人,但很得黑夫信重,更何況,小陶不僅是上贛尉,還肩負厲門塞防務,黑夫的三千舊部,一半都集中在他手下,所以小陶話語權是極重的!

  當小陶聽說他們的「亭長」可能以此為契機,重回南方為主帥,再度帶領他們征伐,也頗為激動。

  但他在冷靜下來,卻沉默了,半晌後,才抬起頭道:

  「我,我……我……」

  小陶天生結巴,一激動就說話吞吞吐吐,光是「我」字就卡了好一會,讓利咸、季嬰二人揪心不已。

  最後,小陶雙手重重拍了案幾,打斷了自己的磕巴,才說出了完整的話。

  這個當年黑夫開會軍議時,總是一言不發,只凝神細聽的木訥軍尉,此刻卻堅定地說出了他的看法。

  「我反對!」

  ……

  秦朝有完整的郵驛系統,信件從南昌城出發,跨越江淮,輾轉泗上海岱,雖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等到達膠東即墨城時,已過去月余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冬至日,黑夫的三十歲壽辰。

  距離平定諸田之亂,已經過去了半年,釘在亭舍的腐朽屍骨撤走,廝殺的陰霾漸漸散去,但黑夫在膠東的名望,卻仍如日中天。膠東官員士庶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在門前排起了長隊,但黑夫統統婉拒,閉門謝客,他只想與家人好好過完這一天。

  而在這特殊的日子,黑夫也收到遠方舊部的特產。

  「廬陵雞、彭蠡鴨、上贛桔、鄱陽蓮、餘干葛根,還有南昌的米酒、筍乾……」

  這些在葉子衿和兩個孩子眼中的南方新奇之物,讓黑夫一邊清點,一邊喜上眉梢。

  葉子衿奇道:「竟將我家院子裡堆滿,良人,你的舊部們,莫非是雇了一個商隊?他們對良人真是掛念,而良人其餘禮物一概不收,對這些,卻著實歡喜呀。」

  「他們當然不同。」

  黑夫笑道:「不管是堆滿院子,還是千里送鵝毛,我都照單全收。不管離著多遠,他們四人,總記著我這『亭長』。」

  黑夫對此很驕傲,這是出生入死的袍澤情,非一般利益關係能比。對自己的老下屬,他還是惦記的,每年都會給他們些好處慰問。

  而這些特產附帶的,還有兩封來信……

  一邊和妻、子說笑,一邊拆開信,但才打開第一封,黑夫的眉,就皺了起來。

  室內沉默了,葉子衿也不催,只是抱著老二,任由老大拽著裳擺,看著黑夫。

  半晌後,黑夫才抬起頭來,嘆息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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