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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多,就是將會稽郡尉任囂調到膠東,用這個幹練老道的樓船將軍,將黑夫一度把持的兵權接過去,如此而已……

  只要手裡沒兵,黑夫不管多強勢,依然只是個空降的外來郡守。

  你別看秦始皇做事大氣豪邁,可實際上,卻極其熟諳平衡之道,異論相攪玩得爐火純青。

  朝中,王綰被儒生牽連而失勢,李斯權傾朝野,他便扶持葉騰與之抗衡。葉騰雖然沒什麼根基,但卻有黑夫這個好女婿,朝野兩黨異論相攪之勢已成。

  可一旦葉、黑略強,秦始皇的打壓之手,恐怕又會下來了——真當「一年不能剿滅海寇,則膠東郡守換人」是秦始皇因為被方術士蒙蔽,隨口一說的?到那時,直接讓黑夫回咸陽,尊其位,卻安排虛職閒差,一干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但黑夫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知道,任囂上任後,自己絕不可能把持膠東兵權了,但他在本郡的布局已經足夠,接下來,需要重新放眼天下和朝堂,放眼於未來。

  於是黑夫便拉著妻子的手,對她說道:「一年前,我初來乍到時,曾以黑白棋為子,落子其上,思慮在膠東,舊族、諸田、士農工商,孰為吾敵人,孰為吾友,黑白分明後,該拉攏拉攏,該打壓打壓,該中立中立,該清剿清剿……」

  「如今借著陛下東巡之威,郡人咸服,哪怕是諸田,也是大難臨頭,陛下已經決定,在離開膠東時,將諸田連根拔起遷徙他處,如此,則膠東儘是吾友,敵人僅剩下盜寇和海外反秦之士。」

  葉子衿頷首,贊道:「良人真是天生政客,拉一派打一派,須臾之間,敵寇已成土雞瓦犬之勢。」

  黑夫笑了笑:「所以我在朝野中樹敵太多,我豈能不知?故而,哪怕是為了自保,我朋友也該越來越多才行!」

  有秦始皇這座大山在上面鎮著,想像膠東一樣,把敵人乾脆利落地幹掉,那是痴人說夢,皇帝允許異論相攪,但絕不會允許平衡被打破!

  黑夫不可能從肉體上消滅敵人,他只能多引奧援,得些朋友。

  但哪些朋友能交,哪些朋友要保持距離,也得心裡有底。

  黑夫與李信之間,哪怕共事過,卻也一封信都不能往來。

  他與王家,有王翦做媒這層舊誼,王賁還是老上司,但在秦始皇面前,黑夫、王賁卻必須形同陌路。

  蒙恬兄弟也一樣,勾搭是不可能的,最好得有點表面上的小矛盾。

  公子扶蘇……這水太深了,更是碰都不能碰,至少現在不能。

  總之,黑夫和掌握兵權的將軍,或在軍隊裡有威望的宿將,是絕對不能成為朋友的!

  他的朋友,只能是現在看上去沒什麼大用,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比如張蒼這種博學之士,比如衰微到只剩下不到十名成員的墨者,比如除了種地啥都不關心的農家。

  這幾個月,黑夫看似上躥下跳啥都想管,可實際上,不管是結誼還是結仇,都如同外科手術一般仔細小心,因為一個不慎,就可能會觸碰到秦始皇的逆鱗!

  葉子衿越聽越驚訝,黑夫的政治智慧,已經高到她讚嘆的程度了。

  「良人真是比我父還要陰鷙!」

  黑夫不知道妻子的吐槽,繼續說,他與李斯的政見已註定相悖,李斯絕地反擊,奪了修書之任,寓修於焚,百家之學將絕矣,以李斯的尿性,可能還會順便打擊黑夫的潛在朋友們。

  於是,為了保住他們,黑夫提議在官府教育中,新設工農之學,以秦墨和農家為基礎,專門鑽研工農之術,讓先進的器械農技傳遍天下。

  因為印刷術和白菜豆腐給秦始皇留下了深刻印象,見黑夫有理有據,皇帝便欣然應之。

  黑夫看重的不止是兩家學問,想讓墨者農家的知識學以致用,傳播正確的價值觀。

  還因為,假以時日,培養出來的工農官吏,他們的價值觀受黑夫間接影響,在政治上,也是黑夫的天然夥伴,這些基層小吏遍布天下,雖無重要實權,但卻舉足輕重。

  這就是黑夫酒醉時,在那黑板上所寫「聯合工農」的含義。

  黑夫語重心長地說道:「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我謀的,便是終身之計啊。」

  這的確是一輩子的工作,黑夫就像是一個馴化穀物樹木的老農般,選出好的種子,小心翼翼地扶正早熟的秧苗,給它們鬆土施肥,然後期待自然造化影響下,獲得豐收的金秋……

  他不能揠苗助長,那樣只會適得其反。也不能坐視不理,讓山林里的野豬來將幼苗拱了,或是山火將農田燒成白地。總之,要種好這一畝三分地,還真不容易。

  「妾明白了!」

  葉子衿眼睛閃亮,既然黑夫有遠謀,她也不是很擔憂了:「妾只剩一件事想知道。」

  這最後一個問題,葉子衿躊躇再三,最後還是嚴肅地問道:「良人的終身之計,到底是什麼?」

  黑夫一愣,幸好葉子衿下一句便是:

  「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父親想了一輩子,良人未來也欲爭一爭麼?」

  第0543章 田官

  時間進入臘月,膠東即墨城的秦始皇行宮內,群臣尚在討論在咸陽設立「工學」「農學」之事。千里之外的南郡安陸縣,縣田嗇夫尉衷卻已起了個大早,帶著屬下巡視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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