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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此一來,就算後世仍有一個王莽,也再也搞不了復古改制了!」

  ……

  「後生可畏啊!」

  李斯驚訝黑夫之才,開始重新上下審視這個年輕人,心中是久久的讚嘆——就像韓非的《孤憤》《五蠹》之書,讓他佩服且嫉恨一般!

  黑夫這次不再是和稀泥,他有一套邏輯縝密的治國之策,也不正面和李斯對抗,反而順杆往上爬,提出的對策,是在膠東試行過的,效果不錯,既能做到一輿論之效,還比李斯的手段溫和,更易讓人接受……

  越是這樣,李斯的忌憚就越深。

  他發現,皇帝陷入了思索,今日之辯,自己已是岌岌可危,只能盡力去挽回敗局!

  於是李斯便道:「膠東郡守此策倒是新穎,但費時太長,恐怕要一二十年才能見成效。且朝廷發放的史書,只能讓少數學室弟子看到,如何與那些居心叵測之士的摘抄流傳,街談巷語相抗?」

  在李斯看來,書是思想的源頭,但傳播的主要途徑,依然是民間言論。

  六國史書編篡已久,像墨子這類大學問家,曾觀百國春秋,將其部分抄錄帶出,流散民間。民間的小說家、倡優則在接觸這些史書抄本後,將裡面的故事選出來,講述師曠、晏子、淳于髡的故事,再告訴民眾。

  同樣,儒、墨也各有自己的書籍傳承,他們捧著本《書》《詩》《春秋》《易》,就開始吹噓三代之治,在民間有很深的基礎。官府新編篡的史書,要與這些存在數百年的學識抗衡,實在不易。

  黑夫卻以為不然,就算舊的史書還有遺留,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以及大多數士人來說,已經很難看到。只要官方能重視教育,從孩子抓起,往往統治者呈現給他們啥他們就看啥,教育啥他們就學啥。

  但李斯卻搖頭:「膠東郡守僻居於北地、膠東,不清楚外面的情形,新的形勢,已經在天下出現了!」

  李斯開始向秦始皇匯報新的情況:「也是多虧了膠東郡守所制的麻紙,在中原梁、楚之地,製紙之法管控不嚴,已流入民間,臨淄市面上,也有私制的紙問世。不少關東之士以紙輕便,抄錄六國雜史及《詩》《書》於其上,再相互傳抄。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已成野草蔓延之勢,值此非常時刻,一一甄別已無濟於事,非得以酷烈治之,徹底燒盡才行……」

  「這麼快!?」

  黑夫倒是一驚,不過想想也是,距離他在咸陽製紙已過去五年,麻紙、皮紙的製作工藝已十分成熟,朝廷公文基本採用紙張,各郡也陸續建立造紙坊,最開始官府也沒太重視,隨著人員進出,工匠離去,工序便流入民間,被一些豪貴大族掌握,見賣紙有利可圖,便私設工坊。

  而中原士人之間往來走動,常帶著書同行,車上拉著沉重的竹簡,故有「學富五車」之說,換成紙書的話,不過半車即可。

  除了輕便,紙張在書寫上也有優勢,這年頭複製知識,只有抄書一個途徑。抄書人大多是經濟貧困的士人,依靠抄書維持生計。而僱主是一些官吏、學者。當文字載體是竹簡時,抄書人要一枚枚竹簡地抄,一旦有錯,得用小刀削掉改正,最後再編成竹冊,這個過程費時費力。

  紙張就方便了,作為縑帛的替代品,讓刀筆吏抄書人省了不少氣力時間,結果麻紙在中原漸漸風靡。

  如此一來,民間藏書多了何止數倍,這小小的蝴蝶效應,竟成了李斯焚書最大的阻礙。

  黑夫心中好笑,這下真成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了,便道:「右丞相,如此一來,焚書的難度,豈不加了十倍?」

  李斯針鋒相對:「修史教於士人,取代異說的難度,豈止十倍,恐有百倍!」

  黑夫等的就是這句話,哈哈笑道:「丞相勿憂,下吏有一策,能一舉扭轉這百倍之難!」

  他小心翼翼地從袖中取出一張寫滿字的紙,先恭恭敬敬地走過去,雙手奉於李斯過目。

  李斯拿過來一瞧,卻是一篇葉騰當年在南郡頒布的《為吏之道》,橫看豎看,除了筆法、字體太過整齊,有些說不出來的怪誕外,並無奇特之處啊。

  他皺起眉,將這紙遞給一旁的廷尉葉騰。

  葉騰看了一眼,也不明所以,咳嗽一聲問道:「黑夫,你這是何意?在消遣丞相與我麼?」

  「豈敢……請丞相再看這張紙。」

  第二張紙遞了過來,李斯看了一眼,竟然還是《為吏之道》,一樣的開篇,不免有些不耐煩。

  但電光火石間,他發現了異樣之處!

  「這兩篇文章,不僅內容、字跡相同,且每個字的大小、間隔,甚至連某個錯字,都一模一樣!」

  李斯深韻書法之道,他清楚,雖然每個人有獨特的筆跡,但要將一個字寫得分毫不差,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幾乎不可能!

  一字尚且不能,何況百字?李斯思索時,兩張紙已傳到秦始皇手中,兩相對比後,證明不是李斯眼花,這上面的字句,的確完全一致。

  但秦始皇也瞧不出緣由,一拂袖:「休要賣關子,有何玄虛,速速說來!」

  「唯!」

  黑夫正要揭開了謎題,李斯卻已經想明白了。

  他喃喃道:「若我沒猜錯的話,這兩張紙上的字,並不是人寫的,而是以木刻陽文,印於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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