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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孔孟之徒,言必稱堯舜,問必談仁義,你問他如何富國強兵,他回你一句「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你問他怎麼一統天下,他回你一句「不好殺人者能一天下」。話雖然好聽且道德正確,但對旦夕存亡,敵軍兵臨城下的戰國七雄而言,真的有一絲現實意義麼?

  老莊一派的道家,雖看儒家不順眼,但亦認為回到「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小國寡民時代才是最好的……

  李斯抨擊了諸家頑固不化的「法先王」後說道:「如今諸生以古非今,便是此說作祟,就像田間鋤草一樣,若不艾殺其根,只拔其葉,過上不久,田中又會雜草叢生,而秧苗粟麥皆萎靡不振矣!故必窮追其惡,將法先王之百家,連同其倡導復古的《詩》《書》等焚毀,使無人再敢以古非今!」

  在李斯看來,百家多是「法先王」,站在國事角度考慮,那些百家之士,以及其所著之書,皆有罪!哪怕有的學派的確沒有法先王的情節,但就像是地里的雜草,哪個農夫會蹲下身子,去看它們的品種?往往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一鋤頭下去,全部剷除,也不可惜!

  幹掉這些法先王的學派,法家提倡的「法後王」「法今王」,才能真正大行其道!

  在法家看來,隨著時代變遷,統治之道也是不斷發生變化的,不存在一以貫之、百世不變的先王之道,甚至那些個先王的事跡,也是儒生編造想像出來的。在舉世爭於氣力的時代,君主就應當以富國強兵為目標,施行嚴刑峻法,利用賞罰二柄,調動全民之力。

  換成後世的話,就是「與時俱進」!

  故以法家看來,隨著時代推移,最美好的時代,永遠是當下,是「今王」,也就是秦始皇帝統治的天下!

  「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如此,則輿論能一。」

  這句話,李斯是說給仲裁者聽的。

  秦始皇微微點頭,他想要的輿論是什麼?是今不如古,是秦繼承三代事業麼?不不!皇帝在泰山頂上封禪刻石,表明的意思很明顯:

  「秦一天下之前,是暗淡無光昏悖混亂,從此之後,天下進入嶄新的光明的新階段!」

  簡而言之,不法先王,而法今王!

  這正好與李斯,與法家的政治取向,不謀而合!所以李斯提倡的禁絕詩書百家,讓封禪之後,思想出現了較大轉變的秦始皇有些心動。

  之後,李斯又開始談六國史書的問題。

  「黔首未集,人心思念其故國,都是六國之史事遺留的緣故。」

  他開始列舉最近的事件,臨淄抓獲的倡優、士人,不就常在酒肆街巷裡大談齊桓公、晏嬰、田單之事麼?百姓天天聽這些,或會懷念過去的生活,復國的幽靈便永遠盤旋在六國上空。

  而六國史書里,也常常有對秦惡毒的中傷,楚國人罵秦人「秦戎」,關東諸侯也說秦「與戎狄同俗」,好像他們是茹毛飲血的異族——還真有不少六國民眾,至今仍如此認為。

  在李斯看來,這件事好辦,先燒了掠奪來的六國史書,把民間私藏之史也盡數焚盡,再嚴禁談及六國史事,這樣一兩代人後,誰還記得晏嬰、田單?

  欲滅其國,先亡其史!李斯的解決方案,簡單而粗暴,有些人的名字必須從史載里抹去、從百姓記憶里抹去,有關他們記載的書,最好無聲無息消失,永遠消失。

  最後留下的,只有秦,只有現在!只有偉大的秦始皇帝!

  「焚其史,則人心一也!」

  李斯闡述完自己琢磨許久的想法後,看向貿然出頭的黑夫:

  「少上造,你如今還認為諸生無罪,書不可焚,百家之言不可禁麼?」

  黑夫一下子變得低眉順眼:「丞相所慮甚遠……一輿論、人心,的確十分重要,也是朝廷現下最需要做的事。」

  但他又抬起頭,看了一眼心中天平已漸漸偏向李斯的秦始皇,笑意依舊:「不過,臣卻有一個法子,不必禁絕百家私學、焚盡書籍,便能達到丞相所說的一輿論、人心之效!」

  第0514章 萬馬齊暗究可哀

  「臣有一個法子,不必禁百家、燒史、焚書,便能達到丞相所說的一輿論、人心之效!」

  黑夫很理解李斯倡議「焚書」的緣由,從封建郡縣之爭開始,部分儒生士人鼓譟復古已經很久了,自泰山封禪,他們與朝廷離心離德後,有頗多的人以古非今,表達自己的不滿。若是放任不管,任由謠言誹謗流散,長此以往,的確會動搖帝國的根基,這是皇帝無法容忍的。

  既然有商鞅這個前輩燒詩書明法令在前,焚書,就成了最簡單也最便捷的方式……

  但將打擊面從《詩》《書》擴大到整個諸子百家,且要全面禁止言談、教學,甚至到了滅天下私學的程度,實在是太誇張了。

  那樣的話,燒的可不止是《詩》《書》和六國歷史,想想吧,荀子的《天論》,墨家那些簡直可以稱之為物理學的理論,眼下在皇帝和李斯眼中雖是「不中用之學」,但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成為科學的萌芽。還有後世膾炙人口的《莊子》等書,若也不由分說,被一把火焚得乾淨,在黑夫看來,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雖然官方博士藏書沒燒,可一旦這些知識僅有寥寥數人能夠接觸,在民間沒了流傳的空間,傳播就是犯法,它們距離徹底消亡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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