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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

  秦始皇皺眉,群臣也十分詫異,他們齊齊朝黑夫的方向看來!

  黑夫正和自己老丈人交換眼神,醞釀著語言準備表態,卻不妨身後傳來大笑,見眾人目光隨即望來,頓時頭皮一緊,連忙讓開身子,露出了後面的大胖子來……

  大笑者,正是張蒼!

  右丞相李斯指著這小師弟,板著臉問道:「張蒼,封禪未畢,你為何徒然發笑?若說不出緣由來,我定要請廷尉將你按失儀之罪,重重處置!」

  張蒼止笑,朝面帶慍色的秦始皇拱手:「無他,蒼只是想起了夫子的幾句教誨,陛下,我能說麼?」

  秦始皇抬眼看了下天,淡淡地說道:「說罷。」

  「謝陛下。」

  張蒼起身後,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肅然道:

  「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雨博施,此乃天地大道,自然規律,它們並不是因為聖君堯才存在,也不會因為暴君桀就消失……這是夫子荀卿的話,張蒼一日都不敢忘。」

  黑夫驚訝地看到,上山時還半死不活的張胖子,此刻卻神情抖擻,站在烏雲狂風之下,兩袂飛揚,指天大聲道:

  「而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也只是罕見的現象,可以怪之,不可畏之。」

  「至於雲聚雲散,雨落雨停,這是每年都在泰山發生許多次的事。就今日而言,陛下來與不來,封不封禪,泰山都會天陰,縱然下雨,也與天下無數場雨一樣,不足為奇,與天意何干?」

  「此時此刻,泰山陽坡隨便一個黔首農夫,都能扶著斗笠,樂呵呵地看著雨落在麥田裡、溝渠中,少年少女,牛馬野獸,也會在雨中怡然而處。為何諸公、大夫卻畏之如鬼,避之不及?曾不如黔首、少年、牛馬,豈不可笑!?」

  第0509章 天人

  「張蒼,你胡說什麼!真是罪該萬死!」

  張蒼話音剛末,就被李斯打斷了,李丞相手中的玉笏(hù)砸向張蒼的背,逼著他朝皇帝跪下賠罪,李斯自己又向秦始皇作揖,替自己的小師弟求情。

  為何?張蒼說的正是荀子的原意,荀門與儒家其他派別不同,是根本不相信什麼天人之感的,別說風雨無時了,就算落下顆彗星,也認為是自然現象,根本不代表背後的天意。

  為此,荀子還專門寫了篇《天論》,來批評儒家其他派別普遍認可的「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認為治或亂,不是天造成的,一切都是人治的結果。

  但這些話私下可以說,卻唯獨不能在泰山頂上嚷嚷!張蒼這麼做,非但不是在給皇帝台階下,而是要把整座台都拆掉啊!

  若天人之間沒有感應關係,君王不論善政惡政都不能引起上天的反饋,那這段時間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祥瑞算什麼?張蒼的意思是,除了黑夫以外,所有郡守、尉都在說謊,變著法子騙皇帝嘍?

  還有,若天是物,是自然而不是神,那皇帝這趟封禪又圖什麼?演戲給空氣看?這麼多年苦苦追求長生怎麼辦?西王母邦、蓬萊仙島莫非也都是假的?是不是意味著,只有聽天由命,生老病死了。

  李斯雖與群儒敵對,卻不敢祭出這篇文章來和儒生打擂台,因為牽扯的面太大了,一旦拋出,後果不堪設想。看看眼下皇帝比方才更加陰沉的臉色就知道了,雖然皇帝也對荀子之學比較欣賞,但惟獨對《天論》,卻從來都是跳過不談的。

  但張蒼卻依舊不知死活,抬起頭,強自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遼遠也,輟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也,輟行。陛下大可不必為躲避這場尋常的雨,而匆匆輟行下山……」

  眼看張蒼越說越糟,黑夫連忙上前,打斷了他的話,拱手道:「陛下,張蒼非有惡意,他是對陛下太忠誠了,只考慮陛下利好,為了不讓陛下驟然下山,而壓根忘了其他!」

  他心裡也不由吐槽,自己還沒祭出各種科學至上理論呢,張蒼這土著,竟然先做了「無神論」的試金石。

  秦始皇倒也沒太怪罪,比了比手,讓闖了大簍子的張蒼退下後,在席榻上坐了下來,揉了揉今天被這些糟心事弄得發疼的額頭:「張蒼有句話沒說錯,好好一場封禪,竟被幾朵雲弄成了這般模樣,諸卿舉止乖張,枉為朝廷大員,傳到山下,豈不要遭人嗤笑?」

  王綰等人面露羞愧,大家尷尬地沉默了一會,黑夫卻出列道:

  「諸君,黑夫學識淺薄,有一事不解,前幾日,琅琊郡獻上的祥瑞里,還有喜降甘霖之說,在臣的老家南郡,下雨也多半是好事,但為何琅琊、南郡下雨是祥瑞,到了泰山就是壞事?這些所謂的天意感應,是誰定下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間,卻是一旁的葉騰接話道:「你有所不知,當年武王伐紂,到了邢丘這個地方,忽然天下大雨,一連下了三天三夜,也不休止,並且還發現士卒們用的盾無故折為三段的怪事。而在出兵、祭祀時遇雨和怪事,都被認為是不祥。」

  「敢問廷尉。」黑夫又道:「武王這場仗可贏了?」

  葉騰頷首:「牧野之戰,前歌后舞,商卒倒戈,最後自然是大勝。而太公也為武王解惑說,盾折為三段,是說周軍應當分為三路。大雨三天不止,那是在清洗吾等的甲兵,讓大軍褪去征程,好一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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