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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劉交也沒學多久就回家了,聽他說,是浮丘伯為避秦政,離開了魯地,不曾想,居然是跑到了膠東來……

  劉季雖然素來不喜儒生,在沛縣時還喜歡琢磨窮儒,奪了其儒冠在裡面撒尿,但那老頭畢竟是弟弟的師長,便向曹參多問了一句:「曹君,郡守將那浮丘伯怎樣了?」

  曹參剛結束辦公回來,正巧遇上了住他隔壁的劉季,在和幾個郡守門客玩擲劍。劉季如今也被黑夫「收為門客」,但黑夫卻似乎沒想好要讓他幹嘛,只是有魚有酒地招待著。

  這些天,蕭何、曹參都有了自己的差事,忙東忙西,唯獨老劉閒得無聊,卻也不敢造次——剛來膠東時,黑夫在庭院裡說的話,可把劉季嚇到了,這黑廝好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又或者說,會傳說中的讀心術?

  曹參也感覺郡守似乎很看重劉季,便強忍著不耐,回答道:

  「還能怎樣?浮丘伯是齊魯大儒,即墨名士,據說還是丞相的師兄,他為諸弟子賠禮求情,郡守雖未允,卻也沒為難浮丘伯,只是讓我將那十多個儒生暫時收押。」

  發生在鄉校的事,劉季也有耳聞,真是要笑掉大牙,想用文縐縐的話鼓動即墨市人隨他們向官府請願,恢復私學?真是墨水喝多了。

  笑完之後,劉季問道:「那群酸儒會被殺麼?」

  曹參道:「是生是死,皆在郡守一念之間。」

  當過獄掾的曹參知道,秦律雖然嚴明,但界定罪責時,也有很多操作空間。

  那十多個鬧事的儒生,重可定為作亂,判處棄市之罪,為首者甚至會被夷三族。輕可定為聚眾議論,誹謗官府,為首的魯穆生、申生判個「司寇」,也就是流放罪,扔到膠東沿海的小島、鹽場去服苦役。其餘人等,狠狠罰一筆錢,讓各自家裡將他們領回去便是。

  「郡守收押了群儒,又迎浮丘伯入郡府,眼下大概正在詳談。」

  曹參也在官場裡廝混了幾年,明白郡守的目的不在於那群儒生,而在於浮丘伯!

  先前浮丘伯拒絕了徵辟,如今為了弟子的性命,恐怕也只能答應吧?按照蕭何的說法,若浮丘伯答應做虛銜的「縣三老」,大儒之首也低頭了,那膠東郡的大部分儒生,都能順利招安!

  「浮丘伯會服軟麼?」劉季表示懷疑,雖然大多數儒生皆懦弱無能,但裡面也常有幾個硬骨頭。

  「郡守說,他會答應的。」

  曹參笑道:「郡守說,因為浮丘伯,是一位好老師!」

  ……

  郡守府內,黑夫讓人備下了筵席,請浮丘伯上座,態度恭敬。

  「張蒼曾與我說過,他入學蘭陵時,荀子門下,以浮丘伯為長,對他多有照顧,我與張蒼為友,對浮丘伯,當兄事之……」

  黑夫又嘆道:「荀卿學問,囊括九流十家,兼容並包,而其門下,也是人才輩出,且不拘泥於一家之言。」

  「有李丞相,為百官之首,掌丞天子助理萬機,典天下誅討賜奪。有韓子,集法家之大成,著書立說。有張蒼,博聞強記,由善數術;還有浮丘伯這種聞名齊魯的大儒……只可惜黑夫晚生了十多年,不然,必至蘭陵,不求登堂入室,只讓我坐在外圍,旁聽荀子一堂課,黑夫也滿足了。」

  這是實話,中國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不服不行。

  黑夫誇讚荀門,浮丘伯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他六十多歲年紀,作為荀卿高足,一輩子都在研究《詩》,性格溫和柔善。先前雖不願與官府合作,但也沒鼓動弟子生亂,所以黑夫犯不上與他為難,若是將老頭逼死了,對以後的施政不利。

  一旁陪坐的蕭何見氣氛尷尬,起身朝浮丘伯敬酒道:「今浮丘伯願說雅言,為縣三老,此乃即墨士人之福也。」

  就像曹參說的一樣,那群年輕儒生的罪,可輕可重。為了弟子們的性命,浮丘伯勉強答應,願意做「縣三老」,換取官府對他的弟子從輕發落。

  這是一個虛職,名義上負責道德教化,其實並無任何實權,只是一個象徵。

  黑夫的目的,只是想選個德高望重的人,做他的維持會長。秦吏需要一面旗幟,收攏膠東儒生,將他們納入「郡祭酒」治下,如此一來,黑夫就控制了教育和輿論。

  沉默良久後,浮丘伯終於說話了:「郡守當真以為,此舉能治膠東?」

  這老頭,明明能說一口流利的雅言!

  黑夫一比手:「浮丘伯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浮丘伯道:「不知郡守有沒有聽說一件事,八百年前,太公望與伯禽分別就封齊、魯。太公之國五月,便報政周公。周公問,為何如此疾速?太公對曰,吾簡其禮,從其俗,故疾。」

  「而伯禽之魯,過了三年才報政於周公,周公問,為何如此遲緩?伯禽對曰,我變其俗,革其禮,故遲。」

  「於是周公乃嘆曰,嗚呼!魯之後世,將北面事齊矣!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他朝黑夫拱手道:「果然,後世數百年,齊強而魯弱,究其原因,當始於太公與伯禽之政的不同,此所謂因俗而治也!」

  「今郡守初至膠東,便欲變膠東故俗、言語,革其私學,為政繁瑣,老朽恐怕,郡守將費時良久,而收效甚微啊,以此求治,無異於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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