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黑夫來了興趣:「哦!是何事?願聞其詳。」

  蕭何混跡官場數載,豐沛那邊的官方教育也是一團糟,除了像他和曹參這樣願意躋身體制的人外,學室作用寥寥,究其原因,只有一個……

  過去這些事不歸他管,蕭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是時候拿出點真本領了。

  蕭何便道:「何聽聞,秦商君欲興公戰,先禁止私鬥。今郡守欲興公學法教,必先禁絕私學!」

  第0482章 私學

  「船家,能不能快一些。」

  看著老漁父慢悠悠地搖著櫓,對岸看上去還有很遠,再抬頭看看日頭,白生都快急死了。

  白生家是即墨城郊的小地主,家裡有三百畝地,雖然有幾名僱農庸耕幫忙幹活,但每到春天,他父親都會帶著白生親自下地。今年也不例外,父親與他挖開了冬日裡淤塞的水溝,這是要為過些天春耕播種做準備。

  幹活時,父親逞強卻不小心閃了腰,白生只能先送他回家,再急匆匆趕到大沽水渡口,讓船家送他去東岸……

  「這一來回耽擱,肯定是遲到了,夫子最討厭遲到的弟子了。」白生抱著袖中的竹簡,面色焦慮。

  好不容易船靠岸,白生也顧不上守禮,留下幾文錢,便跳到岸上。渡口處是一個小集市,人很多,卻都不敢大聲說話,因為一群持戈矛的秦卒正在一名皂衣吏的帶領下,往市門牆壁上貼紙制的告示,秦卒黑色的甲,和儒生素白的儒服形成了鮮明對比。

  「又出什麼事了?」

  白生暗道,一般要貼公文,都不是什麼好消息,要麼是徵發民眾服役,要麼是耀武揚威的宣布,很遠的塞北打了勝仗,斬首胡虜多少云云。

  「秦人打勝仗,關吾等什麼事。」白生暗暗嘟囔。

  其實也沒多少人圍觀,因為普通膠東人別說秦篆了,懂齊字的都少。白生亦然,雖然做了好幾年秦的「黔首」,但他學的依然是齊言齊字、詩書禮樂,對虎狼之秦的律令文書,提不起半點興趣。

  用他父親的話說,田畝三百,勤勉一些,每年收穫不比一個縣官俸祿差,為什麼要去當討鄉親怨恨的秦吏呢?為虎作倀的人畢竟少數,並不是人人都削減了腦袋想當官。

  白生雖然好奇告示上寫了什麼,卻沒空等小吏用東齊語言宣讀,便匆匆往桃林方向趕去。

  東岸的桃林,有一片在當地很著名的空地,數年前,一位從魯地至此的大儒浮丘伯在此開壇教學,遠近八方都聽聞他的名聲,前來求學。

  據說浮丘伯是荀子的授業弟子,以掌握了《詩》三百篇而出名,他原本在魯地、淮泗一帶活動。楚亡後,秦人占據魯地,浮丘伯便避難至膠東。

  卻沒料到,齊也很快亡了,好在秦政難以出即墨城,當地官府也沒怎麼管他們。浮丘伯便一直授課,他收的束脩不貴,幾根肉乾而已。於是學生越來越多,至今已有百餘人。

  和往常一樣,白生遠遠便能看見數十人席地而坐,將桃林占得滿滿的,而他們的夫子浮丘伯位於中間。

  今天氣候暖和,日頭晴朗卻不酷熱,畫眉在發出綠芽的桃林邊宛轉唱歌,這是一個聽學的好天氣,夫子和弟子本該誦讀詩書,或者激烈地討論問題,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尋常,一切偏安安靜靜的。白生甚至見到了幾個雖拜入浮丘伯門下,卻很少來聽課的中年人,所有人都肅穆著臉。

  看見這些情形,白生略感詫異,暗道夫子不會是在為我遲來而生氣罷?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拱手道:「夫子,弟子來遲……」

  浮丘伯正坐在一株老桃樹下,他年紀不小了,腰背有些彎曲,頭髮也稀稀拉拉,但鬢角的白髮依然梳理得一絲不苟,蓆子右邊是幾卷竹簡,蓆子前方,則是一塊平整的沙盤,還有一根樹枝,這是弟子們用來習字的。

  浮丘伯原本看著沙土緘默無言,白生的到來,卻好似將他驚醒了一般,也未怪罪弟子遲到,溫和地點了點頭,讓其就坐。

  白生連忙坐到了平常的位置上,邊上是從魯地便追隨夫子的魯穆生,他低聲問魯穆生:「出了何事?」

  魯穆生轉過頭,眼圈竟有一絲紅潤:「你沒聽說?」

  白生忙著照顧父親,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再看其他同學,個個看來都很憂愁,心中更惑,這時候,浮丘伯卻開口了。

  「二三子,今日不先講課,且先隨老朽將《齊風》吟誦一遍。」

  課堂仿佛恢復了正常,抑揚頓挫的誦讀響徹桃林,浮丘伯讓眾人挨個起身,將十一首《齊風》誦讀一番。白生吟誦了《東方未明》,得到了浮丘伯的誇獎。

  而輪到下一個,名叫「申生」的即墨弟子時,他頌著《雞鳴》,一時間感情激動,連聲音都在發抖。

  這詫異的情形,卻沒有人笑,皆感同身受。

  接著,他們又拿起樹枝,開始在面前的沙盤上,以齊文字,書寫其中的章句。

  齊系文字不獨齊國一家,包括齊、魯、邾三國,異體字繁多,裝飾筆畫醒目,看上去很花哨和漂亮,就像齊人的生活一般。

  往常大家對寫字這種簡單的事,都有些興趣寥寥,但如今卻個個都那麼專心。桃林十分安靜,能聽見樹枝划過沙子的輕響,有時候一些鳥鵲飛過,嘰嘰喳喳,但是誰都不抬頭看一眼。

  他們都極其認真地寫著,仿佛這是最後一課。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