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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雖然惜命,但他亦覺得年輕的時候,需要一些冒險,黑夫本是小吏,不就是靠了一次親赴敵營詐降,才得以嶄露頭角的麼?

  有這樣的打算,陳平也將兒女情長拋到一邊了。他效仿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連家也不回,老婆孩子也不管,陪黑夫巡視完蕭關後,直接就到烏氏縣,日夜向烏氏延了解塞外邊情,甚至還自學了一口能以假亂真的北地方言。

  一行人在蕭關休憩了一夜,次日經過關卒檢查貨物後,准予出塞。

  陳平上個月才和黑夫來過一次蕭關,但足跡僅限於關內,關外的世界於他而言,仍是一片空白。第一次來到塞外北疆,不免有些好奇,東張西望。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出關之後,周遭景色有了明顯的變化。關內農牧並存,時不時能見到一些里閭農田,黃土溝壑里流淌著潺潺水流,山巒上野桃花盛開,天夭灼灼。路邊的植被,也長得極其旺盛,楊柳油綠的葉子,長長的枝條,不時伸到路上……

  關外則不同,路邊不見了風姿綽約的楊柳,山上黃土層出現大片大片的裸露,草地也稀稀疏疏,不如關內繁茂。

  烏氏延道出了原因:「長城之內一年降十場雨,長城之外,一年有三五場便不錯了。」

  秦長城,正好建在這條分水嶺上,將大好牧場圈了起來。

  他又說:「但塞北也並非處處如此,在河流經過的地方,也有許多水草豐美的牧場,譬如河套、賀蘭山一帶,吾等行商必經的花馬池,亦是如此!」

  黃沙野草,彌望無際,無高山巨塹為之阻限,一直在這荒莽大原上走了七八天,被燥熱和口渴糾纏的商隊,才見到了一個如烏氏延所說,水草豐饒的小湖泊。

  剛見到這湖,一個第一次出塞的惡少年便歡呼一聲,跑過去汲水,打算痛飲一番,旁人怎麼喊都不聽。

  結果,他才捧了湖水喝到口中,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罵道:「齁死乃公了,這水怎麼如此咸苦!」

  「這是花馬池,又稱鹽湖,豈能不咸?」

  商賈們哈哈大笑起來,陳平也拿著瓢到水邊勺了點品嘗,果然又咸又澀……

  他們抵達的,只是一個小湖,又走了一天,才走到了真正的「花馬池」。

  陳平站在車輿里,驚訝地發現,前面赫然出現了一面巨大的銀鏡,廣袤數十里,陽光照耀下,水面晶瑩白茫茫一片,池周綠草如茵,野花叢生,一些光著上身的戎人正在乾涸的湖邊用工具撬一塊塊的白色固體……

  烏氏延為他介紹到:「這一帶大小湖泊二十餘,一大半都是鹽湖,一年四季皆可產鹽,尤其是這眼前的花馬池,產鹽粒大、色青、味醇而久,故稱之為『青鹽』。」

  陳平默默記下,又問道:「那為何要叫花馬池?」

  「這是當地昫衍戎人傳說。」

  烏氏延道:「據說這大池本是淡水,數百年前,昫衍戎剛遷徙至此時,有一匹從天而降的花馬奔騰入池,一年之後,池水便成了苦咸,天然成鹽,千百年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戎人便將這大鹽池叫做花馬池,在池邊修築的城,就叫做花馬池城……」

  說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陳平見到了一座簡陋的小邑,這便是花馬池城了。

  花馬池是北地郡食鹽的主要來源,烏氏兄弟十分重視,此地雖然在塞外,他們卻通過賄賂昫衍君,獲得了開採和販賣的權力,就連城中,也有專供烏氏商賈居住的屋舍。

  在花馬池停留的兩天裡,陳平見識到了戎人的好客,當地君長、酋貴都要仰仗烏氏運來中原貨物,登門拜訪者絡繹不絕,均雙手抱胸,向烏氏延深深鞠躬,烏氏延也一改在國內的謙遜,坦然受之……

  第二天夜裡,昫衍君專門宴請了烏氏延,陳平則裝作他的隨從,陪坐於側。

  昫衍君高坐在上,他四五十歲年紀,頭髮花白,體格卻依然雄壯,八字鬍擦了油,亮得仿若真金。

  烏氏延精通塞外戎人之語,他同昫衍君說的話,陳平不怎麼聽得懂,於是便一邊用小刀切著面前美味的鹽池灘羊肉,一邊打量這座廳堂。

  戎俗與中原大異,花馬池城雖名為城,但城內的建築,卻不成體統。這座戎君的「宮殿」只個深邃的木造飯廳,粗木建成的牆壁高達四丈,屋頂是數十塊氈布織成的大帷幕,掛起可擋霎時風雨,收下能迎無盡長空。

  室內的昫衍君長們手持牛角杯,相互傳遞著烏氏延從內地帶來的精美漆、陶器物,高聲談論,不時翹起大拇指,這些東西,是他們永遠不可能做出來的。

  這時候,烏氏延也結束了與昫衍君的談話,對陳平低聲道:「昫衍君問我,為何今年來得如此之早。」

  「往年出塞,都是先到賀蘭,再來花馬池城,東行至上郡,但此次不同,吾等要繞一個大圈!」

  烏氏延為陳平講解過塞外地理,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其實是大河繞的一圈,河從羌中積石山出,一路向東北行,行兩千里後,拐了個彎,赫然東轉。這條東西走向的河,被秦人稱之為「北河」,北河行千餘里,一直到上郡、雲中的交界,才再拐個彎,向南奔流……

  這也是烏氏商賈的貿易路線,基本能將整個「河南地」走一圈,途徑白羊、樓煩、林胡等臣服於匈奴的部落,若有機會,興許還要去河套,以及匈奴的都城頭曼城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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