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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距離餘干已兩百里,吳芮小時候曾與人一同順流而下,繼續往前,駛入彭蠡澤,去尋邑和彭澤與楚人貿易,所以他對沿途景致有些印象:

  兩千年後,滄海桑田,這一帶將被鄱陽湖水淹沒,但現如今,卻是一片廣闊的平原,到處都是黑黝黝的沼澤,土地低洼潮濕。放目望去,根本看不見道路,唯有蘆葦和叢林,時常能看到成群的麋鹿在期間奔走。有些濱水而居的越人,住在野草叢中泥土與茅草搭的干欄房子裡,靠捕捉江湖中的魚蛤為生。

  但如今卻有些不同,在彭蠡澤東岸,停泊著十餘艘船,比起越人的舟楫小船,那些艨艟、大翼儼然是龐大大物,更別提那艘樓船了,即便它此刻靜靜地停泊在湖邊,已能讓人充分感受它的高大和可怖:數十步長的棕色流線形船殼,一根大桅杆,五十條長槳,足夠一百人站立的甲板……

  划船的越人們不約而同停下了槳,紛紛唏噓不已。

  「真大啊……」

  「像座山。」

  吳芮也笑不出來了,他暗暗計算,若是在湖中與之相戰,且不說碰上了恐怕會被直接撞翻,盡數落水。就算是相隔百步,激起的浪花也會讓他們的船搖晃不安。而那樓船巨艦上還不乏手持弓弩的兵卒,縱然遠遠避開,也會被他們居高臨下射死。

  再靠近些,他們發現,一群人正從船上源源不斷地運送大包大包的糧食上岸,從彭澤南下,沿途道路狹窄,運糧難以為繼,便讓樓船之士載糧返回湖口,進入彭蠡澤南湖,在東岸此處與陸師匯合。

  發現順贛水直下的越人舟楫後,數艘艨艟大翼立刻調轉轉頭對準他們,在一個黑瘦秦吏指揮下,岸上的秦人也舉起弓箭。

  越人亦十分警惕,摸向了腰間短劍,好在徐舒讓人舉起了他攜帶的秦人旗幟,道明了來意。

  「徐先生真是準時。」

  黑瘦的秦吏伸出手幫徐舒上岸,又看向了同船的吳芮。

  「這便是越人的君長?」

  他看向吳芮,笑道:「倒是年輕。」

  徐舒為二人相互介紹:「這位是秦軍樓船之士五百主趙佗。」

  「這位是餘干邑主之子,吳芮。」

  趙佗向吳芮見禮,吳芮亦回以越人之禮,歷史上後來相互敵對的二人,初次會面卻十分平常友善。

  趙佗說自己也是上午才到的,而黑夫所率的陸路軍隊,昨日便抵達此處,現如今已修好了營壘。

  「湖邊卑濕,難以紮營,故營壘設在一里外的小丘上,吳君、徐先生,吾等這就過去罷!」

  吳芮知道自己不能帶著一千人去見那秦軍司馬,便讓部眾將舟船開到贛水西岸停泊,一來可以杜絕雙方兵卒起衝突,二來若遇上什麼突發情況,他們也能從容離開,不至於被一鍋端。

  他收起了因無知而對秦人的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信任。

  吳芮帶著三名最勇猛的部下,跟著趙佗、徐舒走了幾百步,待其登上小丘,愕然發現,這片杳無人煙的地方,仿佛梅雨時節,一夜之間長出的蘑菇從,多出了一片營壘帳篷。

  而一支吳芮過去二十年間從未見過的軍隊,正整整齊齊地列於營前,清一色的黑衣,外套秦軍的皮甲冑,十人一列,百人一行,足足一千秦卒,比起干越人聚會時的亂七八糟,看上去賞心悅目多了。

  而他們手中明晃晃的戈矛劍戟,也不亞於干越人的百餘短劍,吳芮頓時響起徐舒對他說的「一秦可敵兩越;三百秦人,可敵越人過千」這句話來。

  這時候,一陣劇烈的鼓點聲也敲擊起來,伴隨著鼓點,一千秦卒整齊劃一地分為兩部分,中央空出了一道數步寬的道路,直通秦營大門。

  吳芮雖是餘干的小君長,但他沒有出過遠門,說白了,其實就是鄉下的土包子,參與過幾次部落械鬥,只以為餘干已是方圓千里內很強大的城邑,而己方的勇士也沒有敵手。

  可眼下看到來自秦國的正規軍,之前的輕視頓時不翼而飛,只剩下讚嘆和羨慕。

  一邊通過秦卒中央,他心中一邊想道:「若使餘干也有這麼多甲冑兵刃,番陽也能輕鬆奪下……」

  走到營門處,裡面架勢也不小,卻見從此通往秦軍大帳的百步距離,有百名身材壯碩的短兵親衛悉數站出,他們戴著沉重的兜鍪,穿著厚甲,披著黑色的戰袍,手持長達丈余的長戟,佩戴黑色刀鞘的短劍,排成兩個縱列,從轅門口一直站到大帳。

  一個年紀與吳芮、趙佗相仿的青年軍吏頭戴板冠,手扶長劍,邁步而出,正是共敖。

  「奉別部司馬之命,在此相迎餘干吳君。」

  他一揮手道:「吳君,請吧!」

  那些短兵親衛手中的兵器可都是真傢伙,這會兒陽光已從層雲里探出頭來,映照其上,爍爍反光,耀亮前路,而上百名武士也齊刷刷扭臉看吳芮,瞪得渾圓的雙目里滿是威懾!

  吳芮身後三名勇士有些警惕,吳芮卻渾然不懼,扶著自己的短劍,邁步而上,後方的趙佗、共敖等不由對視一眼,暗暗點頭,覺得這個越人小君長倒是有幾分膽氣。

  走到營門前方,東門豹凶神惡煞地站在帷幕前,指著吳芮腰上的短劍道:「面見司馬,豈能不卸劍?請將兵器交予我!」

  吳芮沒聽懂東門豹說了什麼,卻也猜出他要幹嘛,便一橫眉道:「劍就好比是干越人的妻子,豈能交予他人?若非要奪我佩劍,我便要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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