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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都說的有鼻子有眼,此所謂「樹上開花」是也。

  就連楚考烈王死後,李園令門客刺客在棘門設伏,殺春申君黃歇的原因,也說成是「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欲殺之以滅口」。

  此說近來在市井流傳甚廣,庶民士人們對此津津樂道,但聽在項燕等智者耳中,卻漏洞百出。

  經歷過這些事的項燕很清楚,春申君黃歇,雖然越老越糊塗,一時不慎被李園算計殺害,但他至少輔佐楚王東遷,讓楚國在秦趙爭衡時期大肆擴張,滅魯及泗上諸侯,又經營江東,讓楚國一時中興,亦是一代名臣,豈會做那種欺君之事?

  至於楚考烈王生不出兒子?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楚國的令尹,被楚王打發到江東練兵的昌平君熊啟,不就是考烈王的長子麼!

  「竟有如此荒謬之流言!?」

  楚王負芻收起了笑,做出了震怒的模樣,看向了眾臣,一拍案幾,怒喝道:「為何無人告訴不榖?」

  眾臣皆訥訥無言,唯獨受楚王寵信巫靈站了出來,一邊扭著他那雙滿是蘭草芬芳的手,一邊輕聲道:「似有此事,不過……」

  他露出了狡猾的笑:「市井流言亦有其幾分道理,在臣看來,也不必貿然禁絕。如今秦軍又開始籌備伐楚,當此之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周厲王之事,不可重演啊。」

  「巫靈之言有理,強行禁絕百姓議論,反倒不美,堵不如疏。」

  楚王負芻臉色一松,不在意地說道:「流言之事,交給左徒去辦即可,上柱國當專注於兵事!」

  項燕默然了,很明顯,散播這流言的人,無非是想證明:楚幽王、楚哀王皆得位不正,唯獨如今的楚王負芻,雖是楚考烈王與宮女所生的庶子,卻根正苗紅!

  這樣的話,楚王負芻四年前以其黨徒殺楚哀王及李園,弒君自立的行為,也變成正本清源了……

  李園之死,本就是項氏和昭、景、屈三族合力的結果。但一場逐君側之惡人的行動,最後卻被負芻利用,演變成弒君,卻是他們都沒有料到的。

  雖然春秋之時,楚國公子弒君自立猶如家常便飯,但隨著宣、威時代王權加強,這還是第一起,著實震驚朝野。

  那一年,秦國剛剛破邯鄲滅趙,虜趙王遷,一甲子以來,秦之勁敵,楚趙而已,趙國已亡,楚國也要大難臨頭。國賴長君,既然死王不可復生,項燕和昭、景、屈三族,也只能捏著鼻子,尊負芻為王,希望他能扛起抗秦的大旗。

  楚王負芻最初的幾年倒是極為合作,整合了國內的種種力量,在秦將李信以二十萬大軍來攻時,委派項燕打了一場轟轟隆隆的保衛戰,並依靠昌平君熊啟在陳郢倒戈一擊,最終逆轉了戰局,取得楚軍對秦前所未有的大勝!

  國人甚至將此役,與五百年前,荊楚反擊周室進攻,使周昭王淹死在漢水相提並論!

  項氏再造荊楚!他們都在如此宣揚。

  項燕的名望,一時無二;昌平君也位列令尹,得到了國人的愛戴。

  然而,楚王負芻卻有些惴惴不安起來,秦軍剛退,楚國才剛剛得以喘息,他就開始讓親信占據朝中各個要職,收攏權力,並不惜派人散播流言,中傷先王身世。

  楚王負芻在害怕,害怕項氏和昭、景、屈三家,像扶持自己繼位一樣,將他廢黜,在淮南溫暖的春風中,卻不得安歇,總感覺斧頭的影子在脖子上晃。

  「根本沒有什麼斧頭!」項燕想告訴他的大王,這時刻,需要的是摒棄一切舊怨,團結整個楚國的貴族庶民禦敵,而不是為了陳年舊事,以下乘手段證明自己得位之正……

  「既然如此,那臣……老臣便不再過問此事。」

  項燕強壓著不滿和憤怒,上柱國低頭了,這一次秦軍來勢洶洶,更甚去年,楚國不能再亂!

  他就當沒聽見那些流言,轉而說起了今日的正事:來自魏地的情報!

  「大王,秦軍的主將已經知曉,正是王翦!」

  「王翦!?」

  此言一出,楚國君臣們,頓時都沒了賞秋景的心情,皆面面相覷,心生膽怯……

  項燕亦心存感慨,他想起了,三十年前自己隨春申君去秦國吊祠時,在咸陽宮遇到的那個小郎官。王翦與項燕,二人相遇相談,隱隱感覺,彼此可能會成為敵人。

  然而,三十年來,他們只能遙遙聽聞對方的一場場卓著戰績,卻總是擦肩而過,誰曾想,竟終於迎來了對決的一天!

  「此戰關係到楚國存亡!」

  項燕已不知是第幾次說這句話了,究竟從何時起,楚國打的每一仗,都是許勝不許敗?

  然而對手王翦擁有的,是秦王舉國之兵委之的虎符,縱然有些許猜疑,他手頭卻有數十萬軍民可隨意使用,有秦國積累了百餘年的勝勢可憑藉。

  自己有什麼呢?

  看著短短喘息之際,便忘了憂患,在層台上恢復笙歌飲宴的群臣。看著一心抹黑先王,聽聞金鼓將近後,面露惶恐的君王,項燕只能長嘆一聲。

  「我只有一支由恐懼與懷疑組成的大軍!」

  ……

  九月下旬,秦人的六十萬大軍在王翦的指揮下,陸續接近了秦楚邊境的戰線,楚國亦匆匆動員,開始應對這場遲到一年的滅頂之災……

  而黑夫等南郡兵在都尉李由統領下,亦與巴、蜀、漢中、南陽之兵集結到了上蔡、陽城一線!統領這支兵團的裨將,乃是蒙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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