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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兩百年後,魏氏之孫曰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分其地。」

  「又五十年,桓子之孫曰魏文侯,奉天子之命,帥韓魏伐齊,入長城,戰稟丘,斬首三萬,獲車乘兩千,虜齊侯歸於成周,遂列為諸侯,魏國始興!」

  「文侯之時,魏有李悝、翟璜為相,頒布法經,西門豹治於鄴,河東河內家給人足,政通人和。且有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講學於西河,一時諸子人文薈萃,皆集於魏。並以樂羊、吳起為將,興武卒,東破齊,西逼秦,北吞中山,南敗強楚。那時候的魏國,無愧為天下霸主!」

  「至於惠王,仍延續三代霸業,有逢澤之會,泗上十二諸侯俯首稱臣,秦、齊亦朝魏國。可惜惠王昏暗不明,至於晚年,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秦地七百餘里,喪師數萬……」

  「待到襄王時,魏國已失霸業,夾於秦楚齊三強之間,日漸卑微。」

  「唐公便生於孟子見魏襄王之年。」一位與唐氏世交的大夫嘆息道。

  「唐公一生,活了九十歲,見魏國之日削,雖輔佐信陵公子一時中興,魏國卻仍逃不脫亡國之運。」

  「幸而,唐公不必與吾等一樣,親眼見到魏王肉坦出降的那一幕!」

  人越聚越多,大多是伏在唐雎墓前哭訴亡國之痛,眼看眾人越發悲憤哀傷,唐厲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朝著曾祖父的墳冢三稽首後,默默離開了范台。

  ……

  大梁四門已經洞開,但秦人仍未進來,城內水泡的太久,疫病流行,秦人不會冒這個風險。

  他們要魏王帶著城內所有人出降,屆時魏國王族將作為戰利品,送往關中,大梁城內的魏人則會被分開安置。

  作為一個亡國之人,唐厲也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被水泡了兩個多月,士氣低落的大梁魏人再也沒有反抗的心氣了,他只能淌著水,迷迷糊糊地走回家,推開了書房的門……

  這裡也被水淹著,沒過了腳板,為了讓家人吃一口熱飯,家裡乾燥的東西全當柴火燒了,連唐雎收藏了多年的簡牘也不能倖免。可唯獨書架的一角,一堆包裹著葛布的古舊竹卷,唐雎說什麼都不准燒。

  唐厲走過去,打開了它們。

  這裡面,有《短長》,有《張子》,有《蘇子》,都是縱橫家的事跡,記載了張儀、蘇秦、蘇代等人遊說諸侯,縱橫睥睨的言談舉止,是每個想學從衡短長之說的青年入門必修。

  唐厲便曾懷揣這樣的夢想,他從十歲起,就把這些書卷當做故事來翻,欽佩張儀蘇秦以一己之力撬動諸侯平衡的壯舉,揣摩其語句,刻意去模仿,摘抄!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練就那樣一身本領,繼承曾祖父的事業,遊說諸侯,發起合縱,讓魏國轉危為安!

  可惜,還沒等他將曾祖父的本領學完,唐雎已逝,魏國也要亡了……

  唐厲合上那幾份簡牘,拿出了一直藏在懷裡,方才在葬禮上也沒抽出的幾個竹卷,這本來是想燒給曾祖父的。

  這是《唐子》,是唐厲在戰爭開始前悄悄動筆寫的,他想將曾祖父那些不辱使命的事跡,通過自己的筆記錄下來,讓曾祖父能和張儀蘇秦一樣,被後世牢記……

  但他才剛剛寫完,大梁就陷入了圍困。

  將這半卷《唐子》在案上展開,卻見上面已經寫下了《秦魏為與國》《唐雎說信陵君》《唐且見春申君》三個故事,都是唐雎巧妙利用縱橫之言,遊說秦昭王、春申君,以及規勸信陵君的真實事件。

  按理說,唐雎死,魏已亡,《唐子》的故事,就要戛然而止。

  但,真的就到此為止了麼?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到簡牘上,將已經枯黃的竹簡潤濕。

  「我不甘心!」唐厲咬著牙,想到遺憾謝世的曾祖父,想到他努力了一生,試圖挽救的魏國現已淪亡,唐厲心裡在流血……

  他有些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很想做點什麼,讓自己不這麼難受。

  就在這不甘的驅使下,鬼使神差般,唐厲找出了筆,就用下面的濁水磨了墨,捋起袖子,開始在竹簡上寫下一篇新的,卻是虛構的故事……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慾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

  他將故事的開始,放在安陵,一處數年前唐雎曾帶他去拜訪過的魏國封君領地上。那位安陵君在這場戰爭開始時,對秦軍進行了抵抗,但他的小小武裝很快就被掃平,安陵君無奈之下只能投降。

  唐厲重新塑造了安陵君,讓他變成了一個魏國人渴望已久的賢明君侯……

  接著,在唐厲筆下,已經死去的曾祖父唐雎,復活登場了。

  「唐雎對曰:安陵君受地於先王而守之,雖千里不敢易也,豈直五百里哉?」

  唐厲含著淚,仿佛真的看到曾祖父依然坐在面前,對他講述短長之術。他讓自己筆下的祖父,在秦王利誘時,說出了往日他常對唐厲說的那句話。

  祖宗之地,不敢棄也!

  這與視祖宗之地不甚惜,舉予與秦的歷代魏王,形成了鮮明對比。

  寫到這,他卡了殼,但咬著筆桿想了想後,再翻了翻《張子》《蘇子》里一些段落後,唐厲眼前一亮,手中的筆越來越快,一段驚心動魄的衝突在竹簡上赫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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