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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也無可奈何,守小義而不顧大局,這就是他這個族弟的性情。張耳或許就是看透了他這點,才在危難之際,以妻子託付的。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張博早早降秦,還做了秦國的官吏,所以秦吏們都沒料到,他家中還藏著張耳的妻兒。

  張博也夠意思,將二人在家裡藏了兩個月,表面上仍像沒事人似的,若非東張一個背主的奴僕向秦吏告發,這件事連張負都蒙在鼓裡。

  張博仍在倔強地說道:「她們母子二人只是在此暫住,陳餘很快就會派人來將其接走,更易姓名,接往趙地……」

  張負嘆了口氣:「沒機會走了,那黑夫就坐在外面廳堂中,按劍扣著你的二個親子,還有我家張仲。難道吾等要為了保張耳妻、子,竟要將自己的子弟、宗族都搭上不成?且先想想如何向那秦吏交待罷。」

  一邊說,他還一邊慶幸地拊膺道:「也幸虧這位黑夫游徼好說話,陳平也在一旁勸著,他沒有聽了那奴僕的告發,就帶兵上門抓人,而是將其捆起來,連夜送來,讓吾等自行處置……」

  方才黑夫去而復歸,嚇了張博、張負一大跳。

  他將那五花大綁的奴僕扔到了二人面前,然後口口聲聲說什麼「按秦律,子告父母,臣妾告主,非公室告,官吏勿聽,故將其押回,由張氏自行處置……」

  二人當然不懂,「公室告」和「非公室告」是秦律里的訴訟形式。公室告,是指控告同自己無血緣關係的他人盜竊、殺人、傷害等行為的案件。凡屬公室告案件,秦吏必須受理,不得拒接。

  而「非公室告」是指子女告父母,奴婢告主人等,凡屬非公室告案件,秦吏一般不予受理。

  這種秦律中的特殊規矩,卻成了黑夫放過張氏一馬,不必將雙方關係鬧崩的好藉口,他選擇先禮後兵,讓張博自己彌補先前辦下的糊塗事。

  然而,在給足了張氏台階後,黑夫接下來的話,卻滿是威脅的意味。

  「張嗇夫,此事做的實在不夠機密,一介小小奴僕都能知曉。可想而知,府邸中知道的人不知凡幾!我擔心,明日之後,告發此事的人,將絡繹不絕!戶牖鄉內,我還能幫張嗇夫壓住,但若他們告到外黃,告到大梁。」

  黑夫冷笑道:「張嗇夫,我可就護不住你了!」

  說著,黑夫便將一柄匕首扔到了張氏兄弟腳邊,對他們冷冷說道:「在秦國官吏與輕俠信義兩者間,兩位張君,還是要快些做出抉擇才行!」

  言罷,黑夫就與他的兩名手下,按劍扣下了張博和張負的兒子,威脅二人必須在天明之前,將張耳的妻、子處理掉!

  「如此,一來可以杜絕有人繼續狀告;二來,保住了張氏全族,還有遠在咸陽的子瓠官職,讓他不必連坐受罰;三來,我也好向上吏交待……」

  ……

  現如今,那個倒霉的奴僕,早就被張氏兄弟讓人打殺了,埋到後院一棵樹下,但輪到「處理」張耳妻、子時,張博卻猶豫不決。

  張負知道時間不等人,他看了看時辰後,難得發了狠,對張博道:「張氏全族性命,宗族興衰,皆繫於此,吾弟,不可不決!」

  張博當然清楚他現在的處境,張氏已經和秦國綁到一起,眼看大梁一天天岌岌可危,陶丘等地也相繼被秦軍攻占,他們只是小小鄉豪,絕不可能再叛。

  所以,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張耳的妻、子,將屍體交給黑夫拿去交差!

  硬朗了半輩子的張博,此刻卻突然變得懦弱了起來,他遲遲無法下令,甚至還讓人去廳堂詢問黑夫:「可否由秦卒動手?」

  不一會,陳平奉黑夫之命來回話了,只是淡淡地說道:「此事因張嗇夫而起,當由張嗇夫親自下令收尾,也好向游徼證明,張氏心向秦國之意……」

  「倘若張君實在無法下手,將張耳妻、子直接移交給游徼也行,但那樣的話,游徼便無法保證,等張耳之妻到了上吏面前,是否會供出,戶牖張氏曾收留包庇她們……」

  言罷陳平重重一揖,告辭而還。

  「好狠的秦人!」張博唾罵不已:「他不願意髒手,難道我就願意?這是想要我家與張耳徹底結仇,斷絕一切後路,只能死心塌地地為秦效命啊!」

  罵歸罵,但事到臨頭,張博亦無可奈何,在親子性命、家族前程與「信義」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在張負的催促下,他只能無力地比了比手,讓兩個對張氏忠貞不二的僮僕手持利刃,隨他到那間最為神秘的小院外,叩響了門扉……

  ……

  此時已是半夜三更,院子裡一片昏暗,但不多時,門便開了,被張博安排在這裡照顧張耳妻、子起居衣食的老媼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開了門。

  「誰人?」

  「是我……」

  瞧見是主人大半夜親自前來,老媼連忙後退行禮,抬起頭,又看到兩名手持利劍的僮僕緊隨其後,更是嚇得魂不守舍。

  聽到聲音後,裡面的黃氏也匆匆穿上衣裳走出裡屋,卻見她三十餘歲年紀,但風韻不減當年,彎眉秀目,皮膚細膩,不愧是外黃第一美人。她穿著兩色襦裙,裙長曳地,裊裊婷婷,烏黑的長髮垂在身後,因為夜風清涼,外面還披著一身紅色深衣,在月光映照下,格外炫目。

  「原來是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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