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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我已為鳶鳶商量好了婚事,就是與鄰居一個士伍,他家雖不富裕,但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鳶鳶嫁過去,日子定能過得滋潤,誰想到……」

  從駒絮絮叨叨的細節里,黑夫可以確定,這的確是一個很愛女兒的父親。

  他女兒被拐走時才14,如今已然成人,是二八年華的大姑娘了。若真在那盲山里中,這兩年時間內,她身上會發生什麼,其實駒和黑夫心裡都有數。

  駒是指認被掠賣者的唯一人選,必須帶著他來,但駒越說越激動,也可能變成早早暴露黑夫他們目的的軟肋。

  「待會到了盲山里,我不會直接道明來意,以免里吏阻擾,加劇查案的困難,你就假裝是隨我來巡視的亭卒,一句話都別說,臉色也不要太難看,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黑夫警告駒,待會不要露出馬腳,就在他們說話間,又翻過了一座小山包,一座山坳里的小小里聚,終於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盲山里了。」

  季嬰鬆了口氣,指著前面那堵黝黑色的矮牆,同時提醒黑夫道:「這個裡的人對外人十分警惕,黑夫,得小心些!」

  黑夫點了點頭,讓小陶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小陶瞭然,背著弓,就鑽進了里外的松林里,伏在溝中一動不動,還往自己身上撒了些翠綠色的松葉。

  這算是他為自己留的後路。

  黑夫則帶著東門豹、利咸、季嬰、駒,一行五人,大搖大擺地朝里聚走去。

  一行五人突然到訪,還帶著兵器,讓這個小村緊張兮兮,要知道,五人都可以算作群盜了。

  里門立刻就被關上了,等黑夫他們來到門邊時,一個梳著椎髻的漢子探頭下來,大聲問道:「來者何人?」

  黑夫將手裡的銅哨遞給利咸,讓他收好,而後便吸了口氣,中氣十足地說道:「我乃湖陽亭長黑夫!來盲山里例行巡視!」

  ……

  「竟是亭長來了,吾等真是失禮。」

  盲山裡的里正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叫「峰」,留了一抹長鬍鬚,眼中帶著點圓滑和狡黠。而田典則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木訥男子,看上去比里正樸實多了。

  二人聽說是新任亭長來例行巡視,都大吃一驚,一起從家裡跑出來,到門口迎接。

  黑夫發現,隨他們而來的陣仗,似乎有點大,這個裡二十多戶人家,幾乎每家都來了一兩個人,三四十人堵在門口,踮著腳看著外來者,眼睛裡滿是好奇。

  「亭長可是近五年來,第一個到盲山里巡視的亭長啊。」

  里正恭恭敬敬地將黑夫迎進里門內,田典則搓著手賠笑。

  看來這個裡如此興師動眾地來迎接,不是因為黑夫近幾個月的名聲,而是因為他的職位啊。

  盲山里太偏僻,歷任亭長都懶得親自過來,信息又閉塞,所以黑夫的英勇事跡他們多半不知道,甚至連亭長已經換了一個甚至幾個都茫然無知。

  但這個裡聚依然與外界有溝通,卻依然是秦國治下的基層單位,依然要向鄉里服役、繳稅,所以他們對於權威,依然保持著敬畏之心。

  甚至比知道黑夫義舉功勳的人還要恭敬幾分。

  對一輩子不出門幾次的里民而言,亭長,那已經是很大很大的官了。

  黑夫就這樣在眾人簇擁下走進了這個神秘的里聚內。但見裡面多是糞土糊牆的草頂房,那些跑出來看熱鬧的里民們大多敝衣繩履,夏日的陽光曬得剛下田歸來的農夫黝黑的身上汗水晶晶發亮,一些女子甚至衣不遮體,只能在屋內伸出污糟糟的頭,來眺望名為亭長的「大官」。

  如此看來,盲山里不愧是湖陽亭轄區內最窮的,生活狀況比黑夫家的夕陽里大為不如,大部分人都面有菜色,食不果腹。

  反倒是里正、田典布裳幘巾,看起來還像點樣子,里正的家也同樣是土坯瓦房,好不氣派。

  「亭長既然不顧路途遙遠,前來盲山里巡視,可否要吾等陪著一起在里中走走?」

  盲山里里正「峰」小心翼翼地問道,若是黑夫答應,他就要暗中吩咐旁人去做準備了。

  給這位亭長看該看的東西,那些不該看的,統統都要藏起來!

  「不急不急。」

  黑夫卻故意擺出一副庸碌官僚模樣,伸了伸懶腰道:「我也走得乏了,想先坐坐,與里吏說說話,至於巡視之事,讓我的幾名亭卒去就行。」

  說著,他便不請自入,走進了里正的家門,看著裡面的擺設笑道:「峰里正,我這做亭長的進門討一口熱湯喝,無妨吧。」

  里正和田典對視一眼,似是鬆了口氣,他們就盼著來此巡視的這位亭長是個鬆懈的。於是二人也陪笑著入內,里正還大聲喊著自家的奴婢,殺只雞,快些將飯食做好送上來!

  黑夫讓東門豹隨自己入內,卻對外面的利咸、季嬰和駒三人大聲囑咐:「我也是奉了鄉上的命令,必須巡視每個裡聚,其實沒什麼事,安陸縣太平著呢!隨便敷衍一下即可,沒必要看得太仔細,去去就回來,吾等與里正、田典一起用饗,里正說了,今日殺雞招待!」

  如此一來,里正、田典更是吃了顆定心丸,他們卻沒發現,黑夫已暗暗對利咸使了個眼色。

  一旁打扮成亭卒的駒聞言,可急眼了,這黑夫亭長到了地方,一不辦案,二不找人,卻一屁股坐下來要吃要喝,這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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