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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已經氣得發抖了,黑夫卻讓他稍安勿躁。

  門帘被拉開,黑夫要找的閻諍就坐在這間書房裡面,他年紀頗大,六七十歲,頷下鬍鬚發白,穿著一件厚冬衣,還披著羊皮裘,顯得身材有些臃腫。

  他背後擺著一個青銅燈架,面前是一個矮腳的漆案,漆案上攤開竹簡,閻諍眯著眼睛,持筆的手微微發抖,寫字很慢……

  豎人入內,長拜及地,說道:

  「主,那名夕陽里的公士帶到了。」

  閻諍眼睛也不抬,問道:「公士,你說你認得老夫?」

  黑夫站在屋外,朝他作揖道:「我不曾見過閻君,但家兄有幸,年少時在鄉中隨閻君學過讀寫。」

  「你那家兄如何稱呼?」閻諍仍未抬頭。

  「衷。」

  「衷?」閻諍總算停下了筆,低頭想了半天,復又道:「老了,不記得了。」

  氣氛有點尷尬,不過那是十來年前的事情,閻諍還只是一個鄉三老,尚未去縣中做官。三老掌教化,給有爵者家的子弟授學都是大課堂,忘了個把人也正常。

  黑夫索性將束脩遞給豎人,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今日來此,是久聞閻丈熟悉律令,每年新發布到郡縣的律令也有抄錄,故想來借《盜律》《捕律》等篇觀摩摘抄,並想請閻丈指點疑難……」

  閻諍終於抬起頭,詫異地看著黑夫,問道:「後生,你為何要學這些律令?莫不是要做吏?」

  「正是。」

  閻諍是懂行的,黑夫笑道:「我因為捕盜立功,從士伍被拜為公士,又運氣好,被縣右尉看中,徵召我做亭長,下個月便要參加考核。奈何我對律令知之甚少,故才來求助於閻丈,還望閻丈看在鄉里鄉親,指點一番……」

  「亭長?」

  閻諍眯了許久的眼睛,終於睜開了,亭長說大不大,只是斗食吏。說小卻也不小,掌管著十里地方,直屬於縣上,還有武備。

  所以閻諍作為退下來以後,無權無勢,只有點名望的老吏,他可以不將本地的里正、田典放在眼裡,卻不敢對一位未來的亭長太過怠慢。

  反過來,若他能指點出一位亭長來,對他的聲名也有裨益。

  閻諍又一次仔細打量黑夫,發現此子居然如此年輕:「你今年幾歲?」

  「過幾日便滿18了。」

  「18歲就能被徵召為亭長,了不起,了不起,老朽十八歲時,還只是個在學室學律的吏子呢。」

  閻諍這下是真的吃驚了,一個士伍,毫無背景,竟然18歲就為亭長,假以時日,十年、二十年後,又會有怎樣的前程?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突然對黑夫讚不絕口,而後狠狠地瞪著一臉諂媚、湊過來向他報告束脩數量的豎人,斥道:

  「無禮的奴婢,誰教你的待客之道?還不快快將這兩位同鄉後生迎進來,看座,上熱湯!」

  ……

  PS:關於秦的土地制度,歷史課本上說是商鞅變法,變井田為私有,土地可買賣,增加了勞動人民的積極性云云……但要找證據,卻只有董仲舒的言論作為孤證……只是因為恰好迎合了馬列史觀,被強行削足適履了。近些年隨著對出土秦簡的研究深入,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僅找不到買賣土地的交易契約,甚至連官府查封犯罪分子財產時,也不將田地算作私產查處……

  畢竟是小說,理論什麼的不贅述太多,咳咳,編輯又要罵我把小說寫成畢業論文了T﹏T總之我是認同《秦制研究》里的觀點:秦是普遍土地國有制,至於到了漢代漸漸變味,那就是後話了。

  第0047章 秦之律令

  得知黑夫的身份後,閻諍不再將他當做普通公士看待,變得熱絡起來,讓豎人將兄弟倆迎進書房,給他們一人一個蒲墊。然後便在奴婢的攙扶下,起身在三面牆壁上的書架,眯著眼找了起來。

  沒多會,他就將六卷用布套著的竹卷擺到了矮腳案几上,捋著鬍鬚道:

  「秦律雖然繁多,但身為亭長,其職責主要是維護道路安全,緝捕盜賊,故而必熟悉《盜律》《賊律》《捕律》《囚律》《雜律》《具律》六篇,便是這六卷了。」

  黑夫按著他的話,一一拿起來一看,的確是這六篇律令。

  閻諍的語速變得慢了起來:「這六篇中,王者之政,莫急於盜賊,故其律始於《盜》、《賊》。盜賊須劾捕,故著《囚》、《捕》二篇。其輕狡、越城、博戲、借假、不廉、淫侈、逾制以為《雜律》一篇,又以《具律》具其加減。」

  一通解釋下來,黑夫大概也明白了,這六篇律令,就是秦律的基礎,囊括了作為一切常見的犯罪及其懲罰方式,也是亭長必須背熟的東西。

  「閻丈真是對律令爛熟於心啊……」

  黑夫恭維了閻諍一句,又問道:「不知這六篇律令,可是最新的?」

  閻諍摸著鬍鬚笑道:「這是自然,皆是去年正月(十月)時新抄的。」

  原來,在秦國,律法可不是百年不變的,商鞅當年就明確說了:治世不一道,便國不必法古!所以秦律每隔幾年都會進行損益填補。

  但這樣的話,問題又來了,法律經常更易,卻沒有現代化的傳播手段,只能依靠人工傳抄律條。偏偏這些律條用語極為簡潔,有時候只要抄錯一個字,意思就會大不一樣。再者,若是律令已變,下面的人卻不知道,還在沿用舊律,產生了衝突,豈不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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