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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是官啊,黑夫,家裡就指望你為官吏了,或能讓他收斂收斂。」衷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幾年家裡生活愈發艱難,跟里正打擊報復也不無關係,他們卻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民不可與官斗,哪個時代都一樣。

  黑夫卻看著里正如同孔雀般的步伐,不怒反笑。

  「伯兄,你就等著罷,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家連里正都做不成!」

  ……

  PS:本章數據來自《秦漢糧食畝產量考辨》,因為所用記錄主要是漢代的,所以稍有削減。

  第0046章 門縫裡看人

  「仲兄你自己來學律令,將我拉來作甚?」

  驚捧著一個竹籃,裡面放著四根肉乾,一臉的不情願。

  他本來得了把新劍,正想在伴當們面前炫耀一番,結果仲兄來匾里找老吏閻諍學律令,卻死活要他跟著。

  「讓你來你就來,哪那麼多廢話?」

  黑夫瞪了驚一眼,他帶著驚,自然有他的道理,然後向路邊的農人拱手詢問:「敢問,閻丈人家在何處?」

  這「黑夫」學讀寫,是跟夕陽里呂嬰老先生,他大哥才是來匾里找閻諍學過,所以黑夫並不知曉其住處。

  好在這位閻諍在匾里名氣很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才問第一個人,就為他們指了路。

  「一直往前走,過了竹林,那家有高牆瓦檐,門上染著紅漆的就是閻丈家了。」

  匾是竹篾編制的器具,圓形的下底,邊框很淺,可以用來養蠶、盛糧食等。匾里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這附近竹子眾多,家家戶戶都能編匾。

  黑夫兄弟按照指示,一直往前走,卻見每家門前都曬著匾筐,而後途徑幾畝竹林,雖是深冬,竹葉黃了不少,但竹竿依然青翠挺直,枝幹相接,疏密有致。

  驚可惜地說道:「若是在立秋前後,一定能挖到冬筍,再下河摸條魚,煮在一起……哎喲,仲兄你又打我。」

  黑夫敲了敲他的腦袋:「別整天盡想著吃食,你今日若乖乖聽我的,不要亂說話,我便給你五十錢,讓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此話當真?」驚就像被許諾了糖果的小孩子,露出喜色。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了一家大宅前,高達一丈的牆垣,染著白灰,上面覆蓋著嶄新的瓦當,大門染著炫目的紅漆,可容三人並肩走入。

  就這外觀,休說黑夫家不能比,就連他們里的里正、田典家也要遜色不少,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黑夫暗道,幸好自己除了四根肉乾外,還包了一百錢,即便如此,這點束脩依然顯得寒酸,閻諍恐怕會不放在心上。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開始叩門。

  過了好一會,門終於緩緩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皂衣的僕役豎人透過狹窄的門縫看出來,見是兩個庶民,便沒好氣地問道。

  「汝等何人?來找誰?所為何事?」

  黑夫作揖道:「夕陽里公士黑夫,想找閻君求問律令之事,還望代為稟報。」

  「又是來問律令的啊……」

  那豎人上下打量著黑夫兄弟,類似的泥腿子他見多了,大多是家人觸犯了某些律令,遭了官司,就來找閻君求助。

  黑夫好歹不是兩個月前的粗布褐衣了,穿著上個月新買的衣服,身後的驚也還算穿的乾淨,可在這豎人眼中,他們身上好似有什麼污點似的。

  「且等著罷,我去問問主人。」

  紅色漆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了。

  驚有些不忿地說道:「這豎人,一臉晦氣,就跟吾等欠他錢似的。而且他是多久沒出門了,匾里明明和夕陽里挨著,他卻連仲兄的大名都不知道?」

  「我那點名聲,也就能在市井人家裡傳一傳,卻無法入吏士之眼啊。」

  黑夫倒是看得清楚,他的那點事跡,也就能在普通士伍黔首面前吹一吹,像閻諍這種爵位為不更級別的老吏,又曾經在鄉、縣當過官,是見過世面的人,瞧不上眼的。

  何況今日他是有求於人,對方又是長者,放低姿態,也是應該的。

  驚卻抱怨連連,說夕陽里的呂嬰丈人要是沒去縣城就好了,他倒是與自家認識,哪還用這麼低聲下氣。

  又等了好一會,驚腳都站麻了,不耐煩地走來走去,那門才終於又一次打開。還是那豎人,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道:「隨我進來罷。」

  黑夫朝驚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二人隨僕役入了宅門。

  進入閻宅後,黑夫立刻發現,這戶人家,其實並沒有外面看上去那麼富麗堂皇,反而挺普通的:入門西面是馬廄、雞塒;東面沿著牆開墾出一片菜地,用土壟分成了幾塊,種著蔥韭;正面則是一個堂宇,大概是用來會客的。

  不過豎人卻沒有將二人引入正堂,而是帶他們繞了過去,沿著走廊,來到了一間更小的屋宇。這大概是書房,因為透過窗扉,可以看見裡面三面牆壁都有書架,上面全是一卷一卷的簡牘。

  閻諍雖然不任職了,但在任上時,卻將律令抄錄甚多,雖然比不上那位喜法官,但也是雲夢鄉之最,這也是黑夫找上門來的原因。

  黑夫兄弟剛想進去,卻被豎人拉了回來,他瞪大眼睛,指著屋子的門檻搖頭,讓兄弟倆站在了外面……

  很顯然,他們沒有被當做客人,沒資格登堂入室,豎人甚至害怕,害怕這二人呼出的氣息讓主人不快,害怕兩人泥濘的鞋履弄髒了乾淨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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