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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才二十多歲,人生本來一片坦途的亭長貞而言,這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我不服!」

  剛聽完宣判,貞就臉紅脖子粗地嚷嚷起來。

  「我不服,我要乞鞫!」

  乞鞫,是秦國特有的覆審制度,當事人不服判決,可以在法定時間內請求覆審,縣裡便會將此案通報郡丞,若對郡丞的審判依然不服,可以繼續乞鞫,上達咸陽廷尉,由最高法院進行終審,期限為三個月。這樣一來,郡縣一時疏忽判的冤假錯案,便有機會被廷尉得到沉冤昭雪。最出名的,便是秦王政元年時,有個叫講的樂人被誣陷偷牛,他不服之下連連乞鞫,最後發現果然是冤案,那些大意的縣級法官統統受到了處罰。

  「你確定要乞鞫?」喜問道。

  貞硬著脖子道:「不錯!」

  喜合上筆跡未乾的竹簡,居高臨下看著貞。

  「你覺得,本官的判決有誤?」

  「你覺得,自己還是被冤枉的?」

  「你覺得,郡丞、廷尉會對你法外開恩?」

  喜一連串的追問,如同驚雷在貞的耳邊炸開,他嘴唇慘白,喃喃道:「不敢,只是,只是這刑罰,太重了……」

  「嫌罰得重?」

  喜嘆了口氣道:「若非你有上造以上爵位,可以稍微抵罪,罰得還更重!而且你可知道,倘若乞鞫失敗,按照秦律,你將被罪加一等!屆時刑罰更重,或許就是劓刑、斬趾了!」

  貞這才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犯罪事實確鑿,證詞漏洞百出,還被當堂拆穿,記錄在爰書里。即便他家手眼通天,告到郡里、告到咸陽,也沒有翻案的可能,便稽首道:「我認罪,不敢再提乞鞫……」

  湖陽亭長認罪後,剩下的人就好辦了。

  作為主犯之一的求盜買,以「誣告反坐罪」加「騙賞罪」,髡往戍邊。依然要剃光頭,因為此人只是一個公士,沒辦法抵罪,所以發配戍邊,可能要許久之後才能返回故里,比湖陽亭長還慘。

  亭卒三名,因為是從犯,髡為城旦三年,好歹不用離開故里,等頭髮完全長出來,差不多就自由了。三人連忙頓首感激,覺得這已經是天大的寬容了。

  商賈鮑也差不多,他以「誣告反坐」和「詐偽罪」同時論處,被判髡為城旦五年,這商賈被帶下去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早知如此,就不該幫亭長等人作偽證的。

  總之,讀完宣判書後,堂下眾人,認罪的認罪,驚駭的驚駭。

  黑夫則看著這群人的狼狽相,感到無比的舒爽。

  他現在覺得,「誣告反坐」這個罪名當真不錯,誰誣告你被坐實,就要承擔與誣告罪名相同的處罰。比如別人誣告你殺人,卻沒有證據,最終導致敗訴,那就等著被砍頭吧,所以在秦國,雖然告奸有賞,但在告狀之前可是要掂量再三的。

  有了這條律令,黑夫仿佛穿上了一件反傷甲,在勝訴之後,一切罪責都反彈到誣告者頭上,於是那六人,雖然處罰不盡相同,但都要遭受剃頭、徒刑。

  什麼叫自食其果?什麼叫作繭自縛?什麼叫害人者,終將害己?

  這就是!

  但這暢快感,很快就被嚴酷的現實沖淡了。

  黑夫在攔路告狀時的確沒想到,這些人會被判這麼重,喜的冷麵無情,讓他再一次見識到了秦律的嚴苛。

  「這就是踩紅線的下場啊,不管之前多少年兢兢業業,小心翼翼,一時不慎違反法律,這一生就全毀了。」秦律規定,不得任命犯過罪的人當官,那湖陽亭長雖然靠著爵位免了一點刑罰,但此生基本跟官場無緣了。

  黑夫唏噓之時,喜又喚他和季嬰上前,二人連忙出列。

  喜合上宣判書,從令吏手中拿過另一封簡牘,淡淡地說道:「本官做完處罰,該說賞功了。」

  一聽此言,黑夫便和季嬰對視了一下,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喜悅!

  打了這麼多天的官司,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

  PS:「上造以上為鬼薪,公士以下刑為城旦。」——《秦律雜抄》上造以上爵位,的確可以免除部分刑罰。

  本章的判決,主要參考嶽麓秦簡「屍等捕盜求購案」和「癸、瑣相移謀購案」。

  另外仔細研究了下,秦依然是以右為尊……所以湖陽亭長的那個叔叔,應是縣左尉,前文已改。

  第0012章 拜爵為公士

  卻聽喜說道:「士伍黑夫擒獲秦國殺人盜賊潘,以及楚國盜賊一名,當賞金9兩。季嬰擒獲楚國盜賊一名,當賞金2兩。」

  季嬰一聽發現不對,急忙詢問:「上吏,不是每生擒一人,便可得14金麼?」

  「不然。」喜搖頭道:「律令言,捕群盜一人,賞金14兩,是沒錯。但潘等人數不足五人,不構成群盜罪,此事之前已說過。律令又規定,擒獲本國殺人盜賊一人,賞7金。至於外國盜賊,不論死活,只賞2金……」

  「原來是這樣!」黑夫恍然大悟,看來秦律不但在懲罰上很精細,在賞賜上也錙銖必較啊,果然,賞錢不是那麼好拿的,而且這意思不就是:外國人不值錢麼。

  只是這樣一來,他們得到的賞賜就無形中少了很多啊,黑夫不僅有些肉疼,這些盜賊好死不死,為何偏偏是四個人?

  他不知道的是,群盜罪只算秦人,即便是10個楚人和4個秦人一起為盜,也構不成群盜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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