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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報告是肯德醫生送來的。自4月30日桃源縣城發現鼠疫病人,肯德醫生即率隊來桃源。據他們進行的鼠族染疫調查統計,桃源縣城鼠類染疫率達3.5%。另據伯力士博士報告:在常德城解剖鼠只總數228隻,陽性110隻,染疫率48.3%。鼠疫病例已經證實者,有腺型8例,敗血型4例,肺型1例。而李家灣確係肺型鼠疫流行。作為防疫專家,他深知肺鼠疫的傳播無須經過鼠類染疫後再傳染到人類這一傳播過程,而是直接通過空氣和接觸傳染,這便意味著此型鼠疫傳播更快、更廣,其勢更凶、更猛,讓人防不勝防!

  怎麼辦?真象第6戰區陳誠司令長官電文那樣“擬不顧一切實行焚燒房屋”?

  他覺得雙側太陽穴一陣陣發痛。沉思了一會,又從文件夾里取出陳誠原電:

  防疫處張兼處長:

  據報常德鼠疫復發,為患甚烈。業經飭據第四防疫大隊長袁達謀擬具防治辦法八項,核尚可行,茲抄錄如下:

  卯支電奉悉,謹擬就防治鼠疫辦法如下:

  1、常德已成立之臨時防疫處,繼續集中防治鼠疫行政大權,指揮督率所有醫務人員從事防疫。由集團軍總部協助強制執行一切;

  2、技術方面,由衛生處伯力士主持指揮各項技術工作;

  3、常德全城厲行檢疫,所有軍民均應強制執行鼠疫注射;

  馬鬃嶺的冤魂(4)

  4、江中船舶一律不准靠岸;沿江邊設置船碼頭十個,以離岸兩丈為合格,通岸之跳板中間,須有防鼠設備,夜間須將跳板拆除;5、通他縣之各大道,須有健全之檢疫站,附設備驗所;6、強化隔離醫院治療工作;7、利用各種方法滅鼠,技術方面認為有效時,擬不顧一切實行焚燒房屋;8、軍隊須離城10里以上方可駐紮,時時注意滅鼠,運來軍糧切實防備有鼠類潛匿。

  除飭該隊調派防疫人員,克日前協助外,希參酌辦理為要施。

  陳誠 卯灰思他將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電文的第7條:“擬不顧一切實行焚燒房屋。”焚燒房屋?他不由地搖了搖頭。苦難深重的常德百姓,沒有了房屋何以棲身?他站起身來,緩緩地踱到窗前,窗外的星空上,一輪明月正向人間撒滿銀暉。正是古歷四月中,月亮好圓啊!他忽然傷感起來:明月之下,幾多人家正在悲嚎!在這世外桃源的馬鬃嶺的深山裡,正有同胞全家死絕!也不知他們的冤魂,如今正在黃泉路上的哪一處驛站!

  容啟榮處長對著窗外的夜空,長長地發出一聲悲愴的嘆息。

  朱家大院的201條人命(1)

  尊敬的法官先生:

  我叫丁德望,今年68歲,中國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區蒿子港鎮人。現住常德市武陵區新西街5組楊家牌坊二巷88號。

  我是一名被日軍731部隊細菌戰無辜殺害者的兒子。也是常德第二批細菌戰訴訟31名原告之一。今天,我站在這東京的法庭上,用中國人的善良而誠實的態度,坦誠地向大家轉告:我們常德人的內心深處,都埋藏著一個歷史的傷疤。這個一觸即痛的傷疤已折磨我們半個多世紀了。

  正因為我們心中有一個永久沒有得到撫慰的傷痛,所以,我在退休之後,自願參加了“常德市細菌戰受害調查委員會”的工作。我們十多名七旬老人為尋找死於鼠疫細菌戰的遺屬和知情的高齡老人,分別走訪和發動了常德市及鄰近的13個縣(市)70個鄉鎮,486個村和街道居委會,收集整理了數千份受害者的控訴、見證人的證言和史料證據。截至2000年9月底,共查實、登記死於731部隊鼠疫細菌者7643人,感染過鼠疫但倖免於死者30人。此外,還疫死了三千多名抗日的中國士兵。有些村莊的居民全部死絕了,無從查起。這一大批死難者,成了後人不知姓名的冤魂!

  中華民族是熱愛和平的民族。我們常德人民也不例外。但是,常德人對日本軍國主義者卻懷有深仇大恨。在這裡,我代表中國180名原告,正告被告一方:你們是否想繼續隱瞞731部隊的細菌戰?或者是企圖將這場訴訟無限期地拖延?你們的這種如意算盤打錯了。請記住,中國人有句古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摘自《丁德望的法庭陳述書》

  陰曆5月了,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朱唐兒一清早便從床上爬起,挑起門後的一擔水桶往沅江水碼頭奔去。這是一個快30歲的漢子,虎背熊腰,一身蠻力。也是家境貧苦,無力經營他業,只好一根扁擔,兩隻水桶,干起沿街叫賣河水的營生。這賣河水實在是一件苦事,一二百斤的擔子,沿著河堤爬上,又順著河堤爬下,一日也不知要爬上爬下幾十個來回。好在這常德城裡商賈人家眾多,一日三餐,或洗或抹,都離不開一個水字,故賣河水的營生苦是苦些,卻不愁沒有生意。朱唐兒來城裡賣河水的日子不長,過了年正月十六日才來。這些年到處打仗,軍隊就象蝗蟲一樣來來往往,作田人的日子也就不再太平。他是長子,上有老,下有小,八十歲的公公還癱病在床,只好進城賣苦力,用汗水換回三毛、五毛,以濟家用。

  五月的清晨是最宜人的。河堤下的水田裡,禾苗綠得讓人心痛。水碼頭旁的一株古樟樹上,奇奇怪怪地長著一株桑寄生。一群早起的白鷺正在沅江水面上捕魚。幾條裝滿貨物的木船正在起錨,河面上便傳來幾聲船夫的號子聲。空氣里浸滿花香和水氣,深吸幾口仿佛便要醉人。朱唐兒是沒有工夫欣賞這沅江的早晨的景致的,他急急忙忙沿著麻石碼頭去到河邊,又急急忙忙打上滿滿兩桶河水,然後沿老路一步一步地爬上河堤。河堤下的常德城裡,有人家正在等著河水涮鍋做早點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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