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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匡仁猛地想起,以前曾經看到過一份簡報,說中共太湖縣委書記兼新四軍太湖游擊支隊政委,是一名年僅二十歲的徐姓青年,新四軍東進後孤身一人潛入洞庭東、西山,成功策反了數支當地武裝——看來,蔡部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支。

  “老兄,還沒請教你是哪路神仙呢。”大少爺客氣了不少,抱拳拱了一拱。

  “在野之人,不足一提。”李匡仁含糊其辭地一掠而過。

  “我看今天是不打不相識,大小也是個緣分,”鄧大官人眼珠骨碌碌亂轉,“我看相見不如偶遇,何不就此化干戈為玉帛呢?這樣吧,今天由我作東,請先生喝杯水酒,也算代舍弟賠個不是。”

  “不必了,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可。”李匡仁一口回絕。

  齊依萱拉了拉李匡仁的衣袖,意思似乎是不要拒絕。

  “不要客氣,來,來,裡邊請。”鄧大官人繼續盛情相邀。

  李匡仁覺得有點奇怪,齊依萱今天怎麼回事?竟有與這兩位活寶結交之意——轉念一想,現在棲身於孤島之上,差不多也是人在屋檐下的格局,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逢場作戲糊弄一下比較妥當。

  “那就只好叨擾了。”李匡仁拱了拱手。

  “來人,去鎮上的菜館炒幾個好菜來。”鄧大官人扭頭吩咐傭人。

  李匡仁讓雪男和雪根的老婆先回去,隨著鄧大官人走入客堂,在八仙桌旁分賓主坐下。

  雙方客客氣氣說了些場面上的閒話,又說了些蔡三樂跟日本人之間的趣事,氣氛逐漸融洽起來。大少爺自我介紹姓鄧名中豪,因身形瘦長如棍,江湖上人稱鄧一棍,現在是蔡部的一名中隊長。李匡仁為自己取了個假姓名,謊稱自己是蘇州的生意人,夫妻倆來西山僅僅只是避亂——鄧家兄弟聽在耳里並不相信,但也不再細究。

  不多時,菜餚送到,傭人擺開碗筷,捧出一壇陳年的楊梅酒來。

  “太湖裡共產黨的人多不多?”齊依萱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往共產黨身上拉,“他們平時都在哪裡?”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鄧一棍殷勤地為李匡仁斟酒,“共產黨現在的策略是長期隱蔽,積蓄力量,所以誰也說不清確切的人數,比方說我們這支隊伍,雖然現在被共產黨改編為蘇錫人民抗日自衛軍,可所有的人馬該種田的還種田、該打漁的還打漁,這不,也算長期隱蔽唄。”

  “呵呵,其實就是伸一隻後腿,留一條後路。”李匡仁大笑起來。“江南地區跟你們差不多的隊伍還有很多,全都大同小異。”

  “沒辦法,亂世中誰都得罪不起啊。”鄧一棍咪了一口酸甜的楊梅酒。“要學會八面玲瓏才好。”

  “那麼,共產黨的人馬到底駐紮在哪裡呢?”齊依萱再次追問。

  “聽說中共太湖縣委在光福一帶,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得問三樂哥。”鄧一棍隨口應付道。

  “光福的什麼地方呢?”齊依萱又問。

  “好像是沖山一帶吧,”鄧一棍仍然無法肯定,“你問那麼多幹什麼?難道也想去投靠共產黨?”

  “這楊梅酒不錯,你也喝一點。”李匡仁飛快地掃了齊依萱一眼,似乎已經覺察到有些異常。

  “隨便問問,隨便問問。”齊依萱掩飾道。

  一頓飯吃了個把小時,李匡仁順便打聽了一下島上日本人的動向和其他幾股武裝勢力的情況,酒足飯飽以後,雙方拱手告別,約定日後有空再敘。看得出來,鄧一棍越是猜不透李匡仁的來歷,就越想進一步交往。李匡仁對齊依萱說,這樣的人結交一下也有好處,雖然都是些牆頭草一樣的腳色,可關鍵時刻也許會有用處。

  回到沈娘家後,齊依萱問雪男老婆討要紙筆,說是要練習手上的描畫功夫,以後刺繡的圖樣好自己打樣。雪男老婆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支禿毛的墨筆和幾張清明節上墳時用的黃裱紙。李匡仁見了笑問道,下這苦功,難道真想一輩子呆在西山做繡娘?齊依萱回答說,反正閒著沒事,就當修身養性也罷。

  當天晚上,齊依萱關在屋子裡,從褥子底下翻出那支暗藏玄機的鋼筆,展開裡面那一頁天書般的稿紙,開始仔細抄寫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子式和大串的計算公式,寫著寫著,眼前依稀浮現出父親和孟松胤的面容,幾次三番眼中濕潤,停下筆來對著油燈發呆。

  窗口的燈光一直亮到半夜。

  半夜裡,空中下起了小雨,李匡仁從床上爬起來關窗,一眼看到齊依萱的房裡燈火通明,心裡覺得十分奇怪,聯想到日間在鄧家的飯桌上關於共產黨的那些問答,越發感到不對勁,但發了好一陣呆也猜不出個究竟來。

  第二天是個陰天,齊依萱仍然像平時那樣跟著雪男老婆學刺繡,李匡仁則跟著兩兄弟去山坡上幹活,為桃樹作花期修剪。

  桃樹的萌發能力極強,所以一年四季需進行多次修剪,兩兄弟自小學得一手家傳絕技,只需幾招截枝、疏枝、扭枝、剝皮的手法,便可使夏果又甜又大,產量大增。雪男的看家本事是手提一把鋒利的板斧,看準某些向陽的粗壯枝椏,在丫杈處一斧劈下,但令其裂而不斷,隨後在傷口處塞進一塊小石片。雪根介紹說,到了明年,石片和樹身結成一體,能起到改變生長方向的作用,還能刺激果實生長得更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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